汪东城常常想,吴尊要不是这贵不可言的二皇子殿下,就应该是一个饕餮食客,行走在路上,永远为了他的吃食而奔波。
绕路过了这天下第一雄关,费了不少力气,但总之是过去了,终于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鬼凤,好久不见。”
“二位客官,喝哪样茶?”
那个时候,是他们四个人,初入江湖,初生牛犊,别说不怕虎了,魑魅魍魉也照样收拾的。
一开始二皇子殿下还笑他呢,毕竟大斐国风气开放,现在连女人出行都少带这个东西了,只有那些讲究的世家女眷,才会这么费劲。
“敢问阁下,这是何意?”青衫青年的指尖,一片茶叶夹在其中,缓慢化为粉末。
唐禹哲笑着点点头,浑把那簪子当做扇子用一般地随意扇扇风:“总算把你等到了,大东。”
汪东城说:“尊,我们三年前来过这里。”
小二肩膀上搭着块汗巾,笑得殷勤谦卑,好像这里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的茶馆。
“这天下第一关,倒配你的名号。”
天涯茶馆顶楼,这里很安静,听不到下面以及外面的一点喧哗,红色纱布四处遮挡,伴随着来客的脚步而波动。
汪东城懒懒靠在车窗边,吴尊掀开帘子的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好像被这人圈在怀里了似的,汪东城不太在意,感情上的事,他一向神经大条。
汪东城看看它,又看看腰间那把刀,于是叹气。
后来他就赞同了,因为汪东城,汪少侠,实在是有点太招人了。
“禹哲!”这一声亲热的喊,伴着一个亲热的拥抱,汪东城几乎要把自己扑进唐禹哲的身体里。
他们二人曾共同走遍大斐边疆,在苦寒之地,在酷热之地,在春暖花开的海边,在无数山川河流的颈边,他们一同修炼,那段岁月距离如今,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
多数人的少年时期,遇到的最要好朋友,只要不是反手将刀插入他的身体,哪怕是背道而驰,哪怕是分道扬镳,也依旧记得清清楚楚,也依旧还喊得上一声朋友。
明城,天涯堂唯一有处可寻的地方。明城之外,天涯堂无处不在,却完全只存在于谣言,传说,江湖的每一个波澜之下都仿佛有它的身影,却又真的如潜伏在水,伸手去抓,只能是一手的湿滑。
“小时候常常想,也许真的有一个高山,在那上面伸手能够到月亮,如果有,就该是它了。”
鬼凤自然就是唐禹哲的精血所化了。
要说的话,夏天自然也算鬼荣的同伴,只不过它们虽然都是汪东城精血所化,却一个暴烈,一个温和,不说相互瞧不上——主要是鬼龙瞧不上夏天。
青年的手掌此时已经死死按住鬼荣,它却依然在挣扎着,一只猛兽遇到了同伴,自然是万分激动。
那簪子上的纹路,看着像一根羽毛,羽毛的边缘之处却又变化无穷,仿佛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汪东城想,看来他们该是认识。
吴尊眉微扬,却一动不动,笑话,天下第一就坐在他的身边。
他们要了一壶普通茶水,汪东城从吴尊手里接过杯子,揭开帷帽一帘时,有风声凌厉而来。
事实上除了那个“天涯茶楼”的招牌之外,这里的确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小小茶楼罢了。
吴尊有些关切地搂住他的手臂,青年摇了摇头,帷幔轻轻摇摆:“无事,尊,你先在这里吃些东西,天涯茶楼的茶点,我记得你很久之前就念叨过。”
“放心,而且我想,我们应该认识。”
那人站起身,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眉峰锐利,眼神淡然,长发落在肩膀上,手上却把玩着一根扇形的簪子,那簪子模样特殊,特殊到见过它一眼的人再也不会忘记,更何况汪东城这样眼睁睁看着它出世的人呢?
二皇子殿下挑起马车帘来看,指给身边的青年看,那山之高之险,的确是世间少见的。
不论男人女人,哪怕他吴尊就在旁边,也挡不住他的那些个烂桃花,还是戴着为妙。
“你真的没事?”语气有明显的松动。
在他的身边,不仅连鬼荣都不能带,红衣都穿不得,吴尊叹了一口气,帮青年将帷帽拿起,为他戴好。
正值傍晚,他们无缘看到一轮明月照山峰的模样,但云霞几乎要陨落在那里一般,给山峰带上了赤红的纱巾。
“久仰大名,天涯堂堂主……”
望月山,又称望月关,也叫天下第一雄关。
年只剩下了一个母亲,自然是想尽办法地讨母亲的开心,老人家好热闹,古有老莱彩衣娱亲,今有刀剑客红衣娱母,其实大差不差。
戴着,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纱布之下,这位天下第一高手,那张明艳秀丽的脸上,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对面一个老汉,面带和煦微笑,对他们二人作揖:“我家主人说,若有人带一把极简单的剑,一个极尊贵的人,便可以去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