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才弯着腰从老板椅上起身,踉跄着推门而出。
希泽点头道:“我看完了。《莫斯科绅士》我看了三遍,作者是一个天真的浪漫主义者,习惯将优雅的风度和血腥的制度相互剥离……”
想到这儿,朱厌再次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摇头,差点儿翻起了白眼。
“我给你留的那些书还行吧?希望这些年你的品位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朱厌用轻松的语气作为聊天的开场白。
完全杜绝蛆蝇粪秽在政治上绝对是幼稚的表现,水至清则无鱼,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
陆深的演讲视频在各大主流媒体上传播时,朱厌正在地下监室和希泽闲聊。
当时希泽看着他藏身于集装箱中上了货船,他在船开动后终于还是没忍住,透过铁皮的缝隙向岸上看。他看见希泽笔直地站在码头的灯影下,面容模糊在光晕里,银白色的军服浑然一体,看不出沟壑轮廓,像极了死去的雕像。
幸而,朱厌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聊下去。
希泽敏锐地捕捉到了“生
一旁的林偃笑着说:“看来老大这是要以身作则贯彻‘不搞特殊化’啊。”
于是,他们终究什么都没说,无声地分别,再相见已是十年之后。
朱厌“哦”了一声,似是失神。
朱厌说:“随便,要是实在想不好就抽签呗。”
在对异能的研究中,eas逐渐得出一个结论:觉醒是一次彻头彻尾的脱胎换骨,是人的异化。但真要说的话,早在异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人的异化就已经发生,权力、利益、争端、制衡,无一不促成人性的剥离,让人型生物一步步远离“人类”这个范畴。
满车人都跟着笑。
那一面远比一周前的相见更为鲜明,带给朱厌的感触远甚于这几天将希泽攥在手中的朝夕相处,那会儿他们都还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现在的一切都好像隔着薄纱,给朱厌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如果是寻常人处于这种羁押和被羁押的关系,一定不能保持面上的和平,但到了朱厌和希泽这个位置,基本上已经不可以用正常人类的标准来揣度了。
那段对话在这几天时间里无数次在朱厌的记忆里回荡,他没来由地想起十年前他与希泽见的最后一面。
当然,朱厌也没有和一个情报贩子推心置腹的兴致。
“我带着罪徒两百万战士的嘱托,亚欧大陆七十亿人民的希望,朱厌同志的信任站在这里,希望能就和平问题和联邦达成共识,并向全球人民表明罪徒的态度……”
朱厌没有立刻回答,hers便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着。
海关的层层盘查,eas对反抗组织疯狂的绞杀,席卷亚欧的叛乱,此去十死无生。希泽应该是想要留下他的,让他东躲西藏几年,等局势变化了再顺势而出。但希泽同样知道,他是不会安于苟且的人,哪怕面对死亡。
这算是很直白的表态了。
hers明显知道更多,但她显然不打算全盘托出。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没有固定的立场,只待变革的舞台搭起便待价而沽,兴风作浪。
希泽仍旧记得他和朱厌的。你真的要把希泽放回去吗?”
“哈,我明白了。”hers了然,将自己隐入阴影,只留下声音在空中回荡,“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hers斜靠在窗边,饶有兴趣地问:“所以,你真的打算放他回去吗?”
军用卡车在短暂停留后再度开动,一个年轻人开口问朱厌:“头儿,到时候监室怎么安排?”
半晌,朱厌咧出一个辨不出真实情绪的公式化笑容:“女士,我想你对我们罪徒的信誉有些误解。我们一向言而有信,只要gfa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自然会将人质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朱厌和希泽,恰恰在这个世界上少数几个兼具异能与权力的人之列。
谈判前期的舆论战正紧锣密鼓地进行。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感觉,他和朱厌之间似乎隔着一层什么,明明不久前还肌肤相贴,但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相距很远了。似乎,朱厌和身边这些不知什么时候认识的“下属”的关系,都要比和他的亲近一些。
“停,停,停。”朱厌扶额打断希泽和读报告无异的语调,“虽然百年前的书确实比现在这些ai生产的文字垃圾精彩万分,值得仔细品读,但你不觉得一聊天就上价值显得很生疏吗?”
希泽在那笑声中格格不入地沉默着,他恍然意识到,对罪徒的这些成员来说,他以为必然被藏着掖着的他和朱厌的关系竟然不是秘密。
朱厌不由猜测起那时希泽孤零零一个人站着时,在想些什么。
朱厌有气无力地瘫在老板椅上,仰头看她。她继续道:“梅耶奇家族已经布好局了,希泽一回去就会面对军事法庭的上诉,大概率会被关进秘密监狱接受调查。他们不会让他活着出来的。”
向地下一层的监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