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里,金桂才赶了薛蟠出去,日间拌嘴没有对头,秋菱又住在宝钗那边去了,只剩得宝蟾一人同住。既给与薛蟠作妾,宝蟾的意气又不比从前了。金桂看去更是一个对头,自己也后悔不来,吃了几杯闷酒,躺在炕上,便要借那宝蟾做个醒酒汤儿,因问着宝蟾道:“大爷前日出门,到底是到那里去?你自然是知道的了。”宝蟾道:“我那里知道。他在奶奶跟前还不说,谁知道他那些事!”金桂冷笑道:“如今还有什么奶奶太太的,都是你们的世界了。别人是惹不得的,有人护庇着,我也不敢去虎头上捉虱子。你还是我的丫头,问你一句话,你就和我摔脸子,说塞话。你既这么有势力,为什么不把我勒死了,你和秋菱不拘谁做了奶奶,那不清净了么!偏我又不死,碍着你们的道儿。”宝蟾听了这话,那里受得住,便眼睛直直的瞅着金桂道:“奶奶这些闲话只好说给别人听去!我并没和奶奶说什么。奶奶不敢惹人家,何苦来拿着我们小软儿出气呢。正经的,奶奶又装听不见,‘没事人一大堆’了。”说着,便哭天哭地起来。金桂越发性起,便爬下炕来,要打宝蟾。宝蟾也是夏家的风气,半点儿不让:“奶奶在这与我争风吃醋,怎么不与人家那个正头主子争去?大爷如今满心满眼只装着他了,哪里还有我和秋菱的位
虽说湘莲肯与薛蟠重修旧好,但宝玉仍不安心,后又亲去湘莲家中登门致歉,亲得了湘莲宽容才将一颗心放回肚里,后来贾政见他近来光景越发比头几年散荡,又叫他去家塾习学八股文章,宝玉便又被拘在家里不得出来了。
湘莲见到那块玉璏,也意外薛蟠竟时刻带在身上,他立刻疑薛蟠是早就知道他在这里,故意带上玉璏来图他心软,可不论薛蟠有意还是无心,柳湘莲的心的确是软了一些,口气也柔了下来,道:“我并不是气你这个,只是……”他顿了顿,歉道:“只是你我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法,你已成家,将来也要子嗣,而我虽无三姐姻缘,可也总要娶一女子,与其拖泥带水,倒不如趁早断了干净为好。”他这话自是半真半假,却叫薛蟠信了。薛蟠奇道:“你我各自成家又有何妨,难道世间哪个男子成了家便断了其他缘分,好没道理。”湘莲见与薛蟠说不通,又不好将王一贴的话道出,只好道:“你那嫂子是个凶悍性子,我不欲惹祸上身,也不想似内宅女子与她争风吃醋。”薛蟠笑道:“原是为了这个。这有何难,只不叫她知道便罢了。”于是将金桂行径于宝蟾之事种种交托,道:“她二人皆是烈火脾性,虽也娇俏可爱,但凡吵起嘴来,全家竟无一人能劝的,连我母亲和妹妹都唯恐避之不及,只叫她们自己吵去。她如今心思皆在宝蟾身上,定不叫你为难。”薛蟠听后却想,如今他对薛蟠竟是隐有情真之势,然薛蟠离了他好似也无甚损失,还将宝蟾纳了妾室,如今他屋中一妻两妾,将来不知又会不会来个冬菱玉蟾的,即使与薛蟠重归于好,终也没有结果,又想起王一贴那句“当断不断,反受其害”的话来,于是更加踌躇,然薛蟠缠得正紧,无奈只道:“既然如此,我便先收下这礼。”薛蟠见湘莲松口,以为湘莲回心转意,将玉璏塞入湘莲手中,笑道:“小柳儿,我就知你心里有我的。你放心,从此以后我再不说那些混账话了,若再叫你伤心,便叫我嘴上烂了舌头,脚心流脓,这辈子不得好死。”湘莲心头一跳,忙去捂他嘴巴:“好端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又没说不信你。”薛蟠趁机握住湘莲手,笑道:“那么你是不气我了?”湘莲叹道:“人生宿命,盛衰寿夭,富贵贫贱,皆无常也,倒非我一心能为。若真有因果报应一说,便当我是自作自受吧。”便将王一贴的话忘在后头,与薛蟠重修旧好。
湘莲见薛蟠来了,便知是宝玉受了薛蟠唆摆,心下愠怒,道:“宝玉去了哪里?”薛蟠道:“他功课已了,自是家去了。”湘莲道:“既如此,我也要走了。”薛蟠忙拦住他,道:“好兄弟,难道如今你连见我一面也不肯了?”湘莲多日不见薛蟠,如今见了本尊,亦是微微动容,然而想起王一贴的话来,又横下心道:“薛大哥,你我结义兄弟一场,也是缘分。如今你已成家,我也不想与你多缠,不如从此了结干净才好。今后我只当你是我结义大哥,你仍叫我二弟,咱们还是从前兄弟情谊。”薛蟠道:“你我何曾有过兄弟情谊。小柳儿,你明知我心里只将你当卿卿来待,却成心与我怄气,才说这样的诛心话来刺我。”又从怀里摸出那块玉璏来,道:“这样东西我无时不刻不离身,即使看在这块死物面上,你也不该将我立刻打死,连个辩白机会都不给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爷说了,他尚且要耽搁一会,请您去客室等他。”湘莲道:“可是你家二爷功课未结?”茗烟笑道:“是呢,二爷怕您等急了,叫我先来带个话儿。”湘莲不疑有他,道:“既如此,我便先去客室等你家二爷无妨。”茗烟引湘莲去了客室,此处乃是专供香客借宿的房间,茗烟笑道:“还请二爷稍等。”便走了出去。湘莲坐于房中正等宝玉,那想来的竟是薛蟠。原来薛蟠总寻湘莲不到,如今乍知湘莲在此,便求了宝玉通融,将湘莲叫到客室见面:“好兄弟,如今要见一面,竟难如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