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大约是要死了吧。还好,没什么痛苦。死了能不能回到原来那个世界呢?如果能回去也好,只是张子承会难过得要死吧……好舍不得他啊……王婉都没想到人死之前居然还能想这么多东西。不过,自己怎么好像还能听到声音。那是一阵让人神魂都为之一荡的清泠琴声。然后她似乎落入了一片既温暖又坚实的境地。随后嗅觉也回笼了,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名贵香料的气息。好熟悉,却又记不起在哪里闻过了。“这不是方掌门么?今日还真是热闹。”赤邪低头看了一眼城门前死作一片的魔修,眯了眯眼掩饰自己心中的一分忌惮。方逸白听见怀里的女子发出一声呻yin,并没打算理她,伸手掐了一把她的后脖颈,直接让她好好睡一觉。然后转身朝向赤邪的方向:“堂堂诡影宗宗主,便是以折磨元婴期晚辈为乐么?”“怎么?这又关你凌虚宗什么事?”赤邪皱眉。“四十二城我方逸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何时需要你同意了?”方逸白笑了一声,接着道,“倒是你,乐趣还真是低级。”赤邪突然之间被骂了一句,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理性却告诉他若是动手,自己更加吃不到什么好果子。“方掌门千里迢迢过来,总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你还想听什么?”方逸白挑眉:见过喜欢挨骂的,没见过被骂了一句还嫌不够的,“你们诡影宗的都是垃圾?”赤邪脸色更差了,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一句:“方逸白,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和你动手?”“难道你敢?”方逸白反问,“你若是真敢,便直接动手了,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赤邪气得牙根痒痒。眼前这男人玉带临风,阖眸而立,明明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仿佛能从各方面立于不败之地。偏偏此时,身侧的紫衣男子难得地动了一动。紫邪面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赤邪的表情却是变了又变,向来桀骜的面容之上,此刻竟多了一丝柔情。“兄长。”“我们,回去。”紫邪神情木讷,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方才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不要,闹大。”赤邪虽然不想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但理智告诉他紫邪说得没错。若是和方逸白单打独斗,他不一定会输得很惨,但此刻毕竟还有青崖山的人在,以一敌二,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这回算你走运。元曜,你我的仇怨,日后再慢慢清算。”……方逸白感觉到赤邪和紫邪的气息逐渐远去,内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也并不想现在和魔道的人结下太大的梁子。在他身下的土地之上,遍布着凶兽和魔修的尸体,还有一些王婉没来得及救的村民,也逐渐得到了青崖山弟子们的照顾。事已至此,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方逸白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他自半空缓缓落地,听得元曜对自己行礼:“今日多谢方掌门相助了。”方逸白将怀中王婉的身体放在地上,起身的时候,唇角若有若无地浮现一丝冷笑。“元曜。”方逸白没有张嘴,一句话却隔空飘到元曜的耳朵里。“我虽素来与你交好,但你今日作为,尚且不如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却是叫方某所不齿。”他本来可以直接骂人,但看在在场众多弟子的份上,尚要顾及几分元曜的面子。
元曜知道他说的是救城外之人一事,强行压下心头怒火,同样隔空传声过去:“方掌门,你我虽同为正道,但观念不同也非一日两日,此事不必多议。”“既然如此,多多珍重。”方逸白也不愿与之多加辩解,留下一句话便翩然离去。……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天边暮云四合,彤红的天光自云层中洒落,与满地的血色接连在一起。天地之间,是让人心头为之一窒的红。在这一片红里,沾染了血污的一袭水蓝色衣裙格外显眼。王婉安静地躺在那里,远远望去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张子承将太羲自那阵法中央拔出来,跌跌撞撞地朝着王婉的方向走去。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和那些凶兽魔修的尸体躺在一起?张子承只觉得胸口绞痛,也不知是因为灵力透支,还是因为心疼。刚走出了几步,却被一个肥胖的身影挡住了去路。临仙城城主一把揪住张子承胸前的衣衫:“我问你,刚刚你在犹豫什么?你知不知道在你犹豫的时间里,我有两个小妾被魔修打伤?她们要是有个万一,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他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看向张子承的时候,声音却弱了几分,因为眼前的男人双目猩红,浑身竟散发着一股正道修士不该有的戾气。“既然你来了,我也正巧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张子承就这样任由他抓着衣襟,语气反而是极度的平静。“临仙城的阵法破损,跟你有没有关系?”临仙城城主瞬间愣住。不过没等他回答,便有一个青崖山弟子来到张子承身边,将一个册子递在张子承手上。“师兄,这是从城主宅地里找到的,其上记录着维持阵法的灵石数量,及其在黑市中的价格,看来这位城主,是想把这些灵石变卖了。”临仙城城主顿时暴跳如雷:“你让人搜我宅邸?凭什么?你怎么敢的?!”张子承突然笑出声来。四周的人闻声望过来,只见张子承浑身都沐浴着一层血光,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此刻若说他是一名魔修,大概也有人相信。太羲剑发出一声暴鸣,凌空朝着临仙城城主飞去,又疾速停住,堪堪悬在他眉心毫厘之外。“你不怕我杀了你?”临仙城城主瞳孔骤然收缩,吓得抱头痛哭,一边哭一边大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