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那男人大笑。
虽然拥有灵智才短短七年,念云依然能判断这不是什么好笑,是嘲讽吧,还不止,还有鄙视,对他的。
念云不禁怒从中来:
“算了,随你高兴。无论是当云臻的替身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无所谓。”
周璘想起梦境里,三个男人在洞窟你死我活地为他混战,其中有一个不是就叫“云臻”么?
原来长得这副模样。
倒是容颜俊雅,姿仪温文,又或许是灵魂为妖兽混血,眼眸眯起时便漏三分邪气。
“什么无所谓,”周璘只听自己新师尊不满道,“朕给你赐名,你当立即谢恩。”
“谢沈前辈。”
念云拱手。
脾气这么坏,脸再美也不会有人爱。
不对,云道尊是他的道侣,居然会跟这么一个人结为道侣……
是色迷心窍了吧。
云道尊竟也会被色所迷,还不如他一只兽。
在这一刻,云臻作为他的恩人,因为选了沈孤光这样除美貌一无是处的凡夫为道侣,形象顿时黯然不少。
***
清风拂林,竹香沁人,正是盛夏时节,燕王府后院。
一道翠光如纤灵的青蛇,在银光中穿插来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寻着空处一招挑出。
银光飞射,砸在地面,原是一把宝剑。
“蠢材,蠢材。”
沈孤光收回手中竹枝。这两声比起他最初挑飞周璘手中剑时的叱骂,已接近于叹息。
周璘这三个月来没挨他少骂。
从挑剔王府建构的简陋,到内里的桌椅床榻,花纹不够好看,上面垫子不够软,床太小了,到膳食难以入口,到仆从的长相……
周璘自觉府中下仆,不说俊美过人,大都五官端正。可在沈孤光那里统一得到评价:
“丑得朕不想睁眼。”
新师尊挑剔是挑剔了些,可居然是认真地想履行师尊的责任。
这一点委实出乎周璘意料,当时沈孤光的眼里只有戏赏,他以为所谓的拜师不过是对方一时兴起,捉弄于他,没有想到从春入夏的三个月,沈孤光每天指导他修行一个时辰,雷打不动。
在他心里,过于娇气,身体还不好的人,居然在暴风雨天也不会停止教他武功。
此刻被他骂作“蠢材”,周璘不知为何完全不生气。
看着他蹙眉烦恼模样,这次不待他命令自己捡起剑,周璘主动走到剑掉落之处,横剑身前:“师尊,请再指教。”
刚开始沈孤光用的也是长剑,思及他重伤未愈,周璘不敢尽全力,结果差点被一剑削飞了头。
周璘再不敢轻视,认真以对,还是屡战屡败,沈孤光骂了他几次后,索性换了竹枝。
他内力不足,然剑招诡谲,绿芒一闪,已指住自己心口,周璘垂首,看着竹枝。
沈孤光则凝视周璘毫无表情的面孔:
“你没有争强之心。”
他收回手,把竹枝随手一扔,是个今天不再陪了架势。
“师尊。”
沈孤光背对他:“你还喊我做什么?我没有你这样蠢笨的徒弟!骂你,拿竹枝羞辱你,你都是这要死不活的模样!我懒得管你,你以后爱死不死,对了,下次被人撵得跳崖,别往我寝宫上跳!”
周璘正冷着一张俊脸,挨着骂,粉衫婢女来禀:
“世子,有一位凌虚派的仙长,正等在后门求见。”
“凌虚派?”天樽域内的修仙势力,排在前列的为“三派两宫一阁一谷”,凌虚派为三派之一,仅次于洞虚派,两派皆以剑为长,这些即便是像周璘这样的凡人也知,属于天樽域内的常识,“既是贵客,为何让人等在后门?”
“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说他来,只为拜见一个人。”
粉衫婢女看了一眼沈孤光。
她是这三个月被买进府中,当时在街上插了草标,要卖掉自己救母亲,沈孤光怜她清秀标致,令周璘将她买进府中,看在容貌的份上多给些银两,自己挑的,沈孤光当然没有被丑得闭眼,迎着她感谢混杂钦慕的视线,颇为自得地一笑。
周璘瞄到他那受用模样,心下无奈叹息,又不能管束。
当今崇尚简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燕王府才会是初时那般被他嫌弃的模样,如今他来不过三月,已处处改制,有些地方甚至可说是僭越了皇祖父。
周璘正在琢磨要赶快把沈孤光弄出王府,婢女道:
“那名仙长说自己是沈仙长的晚辈,他是特来拜见沈仙长的。世子,要领他过来吗?”
长眉俊目的剑修走进后院时,周璘一眼注意到了他的发簪。
材质虽然不同,可是上面的龙纹,赫然与三月前追杀自己的道人一样。
那剑修本是一脸生人勿进的冷傲,看见沈孤光时,双目里闪过震惊之色,加快步伐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