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捅我一刀的前一天晚上,我还天真地这么以为着。那时候我心中忐忑得很,在脑子里面一遍遍地梳理着一切,最后还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于是凌晨拿出手机给我爸打电话。我说了好多好多话,说我真的好紧张手上的任务到了关键时刻我该怎么办啊,又跟他说我还是不喜欢咖啡这种美式豆浆,只是中午喝了一杯就一直难受,这下好了,根本就睡不着了。狄万卓的话一直都很少,很多时候好像是我的独角戏,一个人巴拉巴拉对着话筒说出一堆傻话。
我爸是一个冷心冷肺的臭脸男的,像是一颗恒星,每天按着自己制定的轨迹慢吞吞地自行,理所当然忽略了我们这些所有被光亮诓骗来围绕他公转的小型行星。
旁边的管家倒是鞍前马后,赵叔亲亲热热地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已经做好了饭,现在没必要上楼,直接去餐厅吃就行了。
这样一直尴尬着追忆往昔显得我像个傻逼,虽然我被那一刀捅清醒了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个傻逼,但是现在显然是不能这么继续干瞪眼了,我还有要务在身。所以我开口说:“爸,我想接手一下咱家的这些事。”
我急眼了。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疼得我开始哆嗦。
狄万卓——也就是我那大名鼎鼎的黑道亲爹,看到我之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只是对着我轻轻点一下头,好像是皇帝批阅奏折,他大笔一挥,在我残废的身躯上写下两个大字:“已阅。”
说起来好笑,在警校那会儿我室友一直以为我有个校外女神,然后我是舔狗,每天就硬生生缠着人家。我说你们瞎说什么玩意儿,他们说你这个凶神恶煞的贱货真该看看自己打电话那个不值钱的劲儿,都不像你啦。我气他们说我是舔狗,我肯定不是,因为我知道他一定在听,不为什么,我觉得我就是知道。
离家越来越近了,我闭上眼睛,冲他吼出一声:“闭嘴!”
我知道他没在听。
个月,我被我爸捅了这一刀的半个月,他一次都没有来见我。我原来以为他每天傍晚回家是为了和我一起吃饭,现在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说远了,总之那天晚上狄万卓好像很累,我听着他逐渐绵长的呼吸声,不自觉地把声音放缓再放缓,最后在确认他睡着之后悄悄把电话挂了。多罕见呢,那么不可一世的我爸在我电话的另一头安安静静地睡着了。我那时候还觉得挺铁汉柔情的,心里软乎乎地想着等了二十三年终于等到他不靠谱的时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长大了。
我得让他反过来弃暗投明。
人都睡着了,所以我当然知道他当时没在听。
我麻木地被带着走到餐桌前面,感觉脑子和心全都白茫茫的一片,几乎有点喘不上起来。但狄万卓是我行我素惯了,好像完全看不出来我的不对劲,不过即使看出来估计也不会他造成任何影响,他非常自然地在我的对面坐下,和过去的二十三年一样。
我突然觉得警校的时候也算是对自己撒谎了,因为我明明知道他没在听。
和狄万卓再见的情景简直平和得可怕,我现在一动就浑身疼,慢吞吞地朝自己房间磨蹭,在要上楼梯的时候犯了难,最后迷茫地睁着眼往上面望过去,就看到他站在上面。
被特意关照的可能性显然不大,只能说是他们眼里没有我,觉得我这还是小孩子跟他们闹着玩所以意气用事呢。
于是又是在晚饭,我靠着楼梯把手
赵炎继续说:“先生他一直都是这个性格,这一次也实在是……迫不得已。不过我说这话不是说让你原谅他,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没有怨他的资格。”
赵炎喊我:“太子?太子?”
我说:“嗯。”
我当然知道,天文一直是我很感兴趣的一门学科。
捅我一刀的事情不是我能追究的,我想起来就心烦头疼,索性也不去想。
非常开门见山,非常干净利落,非常好。
我之前可是一名正儿八经的人民警察,现在表面上说是弃明投暗了,当然也还是没死心,我承认自己来接手就是想看看我家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水不深,我还是想把我们家给端了。我虽然离职,但本来就是光荣负伤所以离开前线,立个功想再回去是没有问题。可是狄万卓那么有本事,干什么不好,怎么就非得这样上不得台面呢?
狄万卓还是那一张万年不变的臭脸,看起来也没有丝毫惊讶,他点点头说:“好。”
不知道是狄万卓安排的还是因为赵叔照顾我,总之我接手的完全是一些正面行为,比如说空降一房地产公司做挂名经理,然后向山区捐款后出席慈善酒会……这都是什么啊!好歹是背地里混黑的,怎么全都只是普通的富二代资本家公子哥会做的事情啊?!
对,我可以偷偷把这些黑色地方切断,又不把狄万卓供出去,这样既能恢复我光荣的身份,又能帮助他迷途知返。
他看着我:“而你是最没有立场的那一个。”
他虽然一贯冷漠,但再怎么样至少也得有那么一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