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神父那里吧。”卡奥斯温声道,“他教你读书写字。在这个世界,很多孩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想想上次在教会学校里闹出的那些不愉快,艾登抱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羊奶。“要是这次杰克再来找我的麻烦,我一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艾登气呼呼地说。
“你来到我们村庄的时间有点太巧了……太巧了。”老铁匠后退着靠在门上,勉强支撑住了身体。为了艾登,他坚持说了下去:“难道你……你是艾登的生父?埃杰顿?”
卡奥斯静静听完了这段叙说,其中夹杂了不少孩子气的抱怨。卡奥斯晃动酒杯,杯中深红色的液体轻缓地晃动起来。
好在卡奥斯也是个颇为大度的人,他并不在意老铁匠戒备甚至是敌意的目光。同时他也没有丝毫的自觉和边界感,他堂而皇之地走进了艾登的家,然后将艾登放在了那张小床上。
卡奥斯旁观艾登的反应,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这时坐在这张桌上的第三个“人”才终于开了口。布朗先生歪了歪头,有些艰难地将“脸”转向小艾登。他艰难到转向时他的脖子发出了一些不太妙的“咔咔”声,还伴随着细小碎屑的掉落。布朗先生呆板地问:“……神父?”
“献上你的灵魂与忠心,成为黑夜的仆从,我将是你永恒且唯一的救主。”
在这个平静得诡异的过程中,老铁匠牢牢盯死了卡奥斯的背影,简直恨不得掀开他的衣服好好看看他背上是不是刻着恶魔的咒痕,或是干脆长了一身鱼骨一样畸形的骨刺。老铁匠亲眼所见,当这个人从艾登身上收回盖着的斗篷、直起腰身之时,他的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所以,我以后就不能在白天出来了。”艾登闷闷不乐地说。
老铁匠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染上了浑浊的色泽。
6
“给艾登打一把剑吧。”卡奥斯的视线始终停驻在那梦乡中安眠的孩子脸上。卡奥斯说:“我会教他剑术。”
艾登拿起一颗玻璃珠,将它高高举起,对着夜空,这样就好像漫天的星星都落进了这玲珑剔透的小圆球里。它实在是漂亮极了,像是浑然天成的稀有晶石。艾登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颗玻璃珠,又透过玻璃珠看见广袤而缥缈的夜。
这会儿艾登尚不知晓自己没去小教堂的事已被撞破。他哼着从卡奥斯那里学来的不知名的小调,带着克劳一路走一路把玩几颗五颜六色的玻璃珠。这些玻璃珠是克劳捡来的,我们聪明的乌鸦总是能在各种隐蔽的地方发现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它也很爱将每一处不为人知的藏宝点都分享给艾登。每当艾登找到了这些亮闪闪露出开心的笑,克劳就歇落在艾登的头顶呱呱大叫。
谁让艾登贪玩溜号被逮了个正着呢。艾登慌了,他急忙扭过头去,冲旁边喊道:“克劳!你快躲……咦?”
乌鸦早已不见踪影。
“是你,对吧?八年前把一个婴儿和金币放在我的家门口的那个人。”老铁匠看见这男人回过了头。老铁匠同那双夜魇的眸子对视,他的心脏仿佛蓦然间被某种东西攥紧了,在胸腔里乱窜的寒气逼得他想要咳嗽。他捂住了嘴。
艾登双手支肘撑在石桌上,托着脸。他的杯子里装的是甜羊奶。他听进去了卡奥斯的话,苦着一张小脸回答:“那好吧。”
艾登逃学没几天后,安布罗斯神父找去了村中老铁匠的家里。
自灵魂被放进这尊石像算起,已过去了八年。布朗先生从最初的完全不适
突然有人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声。艾登吓得一哆嗦,慌忙把玻璃珠藏进手心。他抬头便看见自家小屋前的意外来客,那一身带披肩的素白长袍在黑夜中十分引人注目。艾登的这位老师,安布罗斯神父,他手上拿有一本棕色封皮的旧书,胸前挂着新时代的信仰,象征光明的日月双辉徽章。他投过来的视线仁慈却严厉,充满了不认可。而刚喊了一嗓子的哈默爷爷就站在安布罗斯神父的身旁。这位老人因为连日来的腿脚疼痛而不得不拄上了拐杖,现在他同样板起了一张脸朝艾登瞪过来。
“看来你正受到命运的折磨。它是在世死神,对你穷追不舍,你的生命之火已亟待燃尽。”卡奥斯旁观老人的病痛发作,反而露出了一个十分欣快的笑。他犹如手握筹码的恶魔,任凭心意将那些筹码高高抛起,又随意地将它们掷落。筹码始终在他手中。“怎么样,想解开有限生命的束缚吗?”
玩累了的孩子窝在卡奥斯的怀里,睡得十分香甜。他手中还捏着一枚海怪交响乐乐团演出满99次时发行的纪念币。
卡奥斯不过是张开魔眼看了一眼这个人类的命运。
老铁匠说着,忍不住捂住嘴不要命地咳嗽起来,却又因为不能吵醒孩子而拼命忍着声音。他因此错过了这一刻卡奥斯身边浮现的诸多双眼睛。
“艾登!”
不过,老铁匠看到“昏过去的艾登”,以及艾登脸上的伤时可是惊怒交加。要不是卡奥斯及时说出了“不是我”,那这位老人可能真的会抄起斧头当场给卡奥斯的脑袋来上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