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人,一字一顿地问:“怎么回事?!”
那人停伫了片刻,转过头来往那珠子上一指,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眨眼便没在晨光之中。
狐狸缓缓地低下头去,双手颤抖地几乎捧不住那颗狐珠,他的狐珠。
他甚至觉得掌心上有点儿黏腻,仿佛洇在狐珠上的血根本不会干涸,还在沥沥地漫到他的手上。
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手抖地太过厉害,总之视线模糊地一塌糊涂。
他埋头,在那颗斑着殷红血污的狐珠上舔了一下,舌尖上立时漫起了熟悉的味道。
他还记得那一夜,他忘情地在杜衡的肩头咬出一个血印,那时口中的血也泛着这样的味道的,只是比如今的,不知要暖了多少。
杜衡最初还想等到春天再把自己的过往说出来的……等到春天!
杜衡哪里曾等到春天,他连回来的那一刻,也不曾等到的!
而自己呢,好容易想着等他回来,想着敞开心扉告诉他一句喜欢……
原来自己,也不曾等到……
杜衡,不会再回来了,那人便是这个意思吧……
狐狸倚在那株树上,捧着狐珠贴近自己的脸,突然觉得有水滴落在自己的手上、或沿着指尖滑向手心。
是春天到了……雪融化了么……狐狸想。
可自己的春天已经走了,还托了人给了自己一个交代,说他再也不回来了……
狐狸狠狠地闭上眼,想,谁想知道这样的废话,谁又稀罕那颗狐珠呢,你又何必惦着,又何必拼着帮我取回来,我,我才不领情的!
可雪融的越来越多,已经shi了整幅的衣襟了。
狐狸抽了口气,咬了咬牙:春天几曾有来过……
从那一刻起,在自己的生命里,四季便再不完整了……
他咬着牙,突然含着泪笑了起来,把狐珠放进口中化进体内,然后循着山前的小路,一步一步往村子外走去,却是走的坚定,再不回头。
只那些碎玉,又滑到了掌心,紧紧掐着,又在覆了雪的皎洁的小径上,斑出一点一点殷红的印子,就像那日散了的落梅,鲜明,浓艳,触目惊心。
冬日的璧还山,就如同一整块皎洁无暇的白玉一般,裹着冰雪,融进连绵的山脉里。
狐狸踏上这片熟悉无比的故土,就隐隐嗅见空气里不散的血腥气,他眯了眯眼睛,往深处的宫殿行去。
守卫在半山的小狐狸也不知做什么,聚成一堆絮絮叨叨,察觉有人行来,才匆匆散开,亮出兵器喝了声:“什么人!”
狐狸只低低地哼笑了一声,小狐狸们的那句喝斥还未完全出口,就在空气里打了个转折,戛然而止了。
小狐狸们足足愣了半刻,突然丢了手里的兵器,啪地跪在雪地上,头也不敢抬起,颤着声不可思议般道:“大,大王?”
狐狸扬着下巴,垂着眼把他们扫了一眼,转头拍掉了衣袖上落的尘埃和雪沫,冷着声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准备迎接!”
跪在最后的一只小狐狸立时蹿了起来,急急往山里跑去,一面跑一面高喊:“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话音急切,三分慌乱,七分惊喜,穿透山里凉薄的空气,远远地传开。
狐狸深深地吸了口气,吩咐道:“起来吧。”小狐狸们才又战战兢兢地立起来,也不敢低头去掸膝头的冰渣和水渍,只笔直地垂眼站着,又有两只长得最俊俏的快速走到狐狸的身边,一只在前开路,另一只落了半步,紧紧随在狐狸身后伺候。
璧还山的空气,还是如以前一般沁凉,恭敬随侍的仆从,还是如以前一般畏他,九琰存了那样的野心,做了那样的事,终究这王座,还是得拱手还给他。
狐狸的唇畔露出一线笑意,身后的小狐狸偷眼瞥见,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狐狸的这抹笑,有得意,有凄凉,也有一份近乎恶狠狠地决绝。
他咬牙切齿地想,是自己的东西,终究是要把它握在手上的,如这璧还山,如这王座,如杜衡。
他悔了自己往前的性子,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现在想通透了,就不该再错下去了。
杜衡夺来狐珠交还给他,便是要他回璧还山来的意思,他再不能推拒、泯了杜衡最后这点期望,何况他的狐珠既然被取回来了,那依九琰的本领,是定不能再为王的了,他也没道理舍下这一山大大小小的族人不管,是须得回来处理事务的。
这也没有关系,狐狸在心里对自己说,除了杜衡,他的一切都已经回来了,他有十分的把握,管好这璧还山,同时,无论天涯海角,无论花费多久,他也会把杜衡给找回来,哪怕杜衡已不在这世上,他也要寻得杜衡的转世来,才不会允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
呵……杜衡,你说我再等不到你了,我却是不信的,你连我的名字都能蒙对,那我要想寻见你,还会比它更难?
狐狸咬着牙,低低地笑了一声,听见开路的小狐狸恭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