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面上就慢慢红了起来,也不知是呛的还是酒的作用。
狐狸看他的脸颊爬上了两片霞,心头泛起甜丝丝的喜气来,忙偷眼去看他的眼睛,只见还是一如往昔的清澈,就又有些不甘,各又斟了两杯,仍旧说:“喝!”
杜衡这次倒是自觉,点了点头,就拿了杯子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果然好酒。”说着,斜了眼睛去看狐狸,黑亮的眼眸里已经泛起两点水色,“下回若还有……再,再弄一壶来!”
狐狸见他眯起眼笑,心头就是一窒,便也笑着回过去,眼神只顾牵在他的双眼上,一个劲儿地琢磨,杜衡眼里潋滟的水光会不会落下来,若是淌下来,是不是也同金人玉盘上盛的仙露一般清亮。
正犹豫间,杜衡伸了手来要去拿酒壶,他心里一惊,慌忙摁住,笑道:“我来,我来。”
杜衡恩了一声,乖乖地撤了手。
狐狸便不动声色地往两个杯里斟了不同的酒,开始琢磨几时开口才比较恰当。
杜衡眨了眨眼,一仰脖又咕嘟吞下一盏,然后冲狐狸晃了晃杯:“完了!再来!”
狐狸吓了一跳,想,侯青遥不是说三杯见效么,如今再喝,万一一会儿彻底醉了,自己不是白折腾了!可他装作斟酒的模样,一边倒酒一边观察杜衡的神态,又觉得心里没底。
杜衡的眼神还是很清明的,他平日喝的多了些,也会像现今这样晶亮着眼,脸颊绯红的。
狐狸慢慢地坐回去,心里头唉声叹气:啊,他的酒量怎地这样好!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醉了呀!
正在他丧气之际,杜衡出乎意料地斜了他一眼,又缓缓地转了眼神去看手里的杯盏,突然喃喃道:“阿琼,不能喝了。”
狐狸一怔,心头再忍不住地狂喜起来,笑着哄劝道:“再喝一点儿。”
杜衡噗地笑出来,一面摇头,一面道:“真,真不能喝了,你看,我都醉了哩。”
狐狸暗暗撇了撇嘴,想,估计还没喝够,哪个醉了的人会这样老实承认的。就仍是半劝半哄地说:“再陪我喝两盏可好?”说完隐隐觉得别扭,这样的话平日打死他也不会说的,如今未达目的真得不择手段了呀。
却听见杜衡的声音蓦地沉了下去,几乎要含糊到一起一般,轻轻地哼道:“阿琼骗我……若不是醉了,怎会见到你这样的笑,怎会听见你叫我陪你呢……”
他真真吃了一惊,伸长的手还未及碰触上杜衡的,就在这句落寞的自语中顿了下来,细微的战栗从指尖上泛起来,直循着筋脉,罗织起一张无形的网,刹时就蒙在了心上。
迅疾地抬眸去看杜衡,竟当真看到他眼里晶亮的水光,悠悠地溢了出来。
狐狸觉得心头那片绒软的羽毛立时幻成了仙人掌,一针一针扎的刺疼,而那两颗落下的水光,也似乎不偏不倚地坠在心上,似乎极烫,又似乎极寒,叫心口微微抽痛起来。
他当时还想着,这水如若盈出来,不知该是怎样一幅好景,可现下一心里却只想,即便坠下来的真是珍珠仙露,他也再不愿看见第二回了。
狐狸心里乱的很,他从不曾想过杜衡竟也会有这样一刻,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手僵在半空,顿了顿,就挪上去想接着那两点光华。
却见杜衡快他一步,自己随手抹了,仔细看了看手上漉漉的水光,也愣了愣,喃喃道:“哪儿的水……”半晌才恍然大悟般淡淡笑了出来,一边抬起眼睛瞟狐狸,咧着嘴道:“你瞧,若不是醉了,能有这一刻么……”说着,笑了两声,似是自嘲一般,跟着又微微皱起眉头。
狐狸觉得心头束着的网又狠狠地紧了紧,也不自觉蹙起眉峰来,想:是,若不是醉了,只怕他终日就只是那样暖暖的笑,一点儿愁闷也不会叫自己知道。
狐狸在这一刻陡然怨起自己的这个花招来,简直想甩自己一个耳刮子,可又怕杜衡再落下泪来,就起身行到杜衡身边去,想着安抚他的法子。
杜衡眨了眨眼睛,狐狸的心里就揪了一下,就怕晶晶亮亮的光彩再坠下来。
可杜衡盯着他的脸瞧了半天,只又笑起来:“阿琼,你这什么表情,别是怕我像刚才那样掉了泪吧。呵,你安心,我,我才会不的,刚才是酒气熏着呢……你一看就是叫人伺候惯的,脾气古怪的很——我这样说,你一定又觉得厌烦。阿琼,你愿留下来陪我,就算只为了报恩吧,我也不知该多欣喜了,怎会再叫你担忧我呢?”
杜衡说着,就伸了手来把狐狸的手腕抓住了,他抓得那样紧,叫狐狸微微嘶了一口气。
狐狸知道杜衡当真醉了,可他没想到,醉了的杜衡会是这样一副样子,叫自己见了那熟悉的笑意,也只觉的心疼,想做的事想问的话,几乎要被抛到脑后了。
杜衡闭起眼吸了口气,往手上又施了点儿力,睁眼看狐狸时,眼睛里明亮的迫人,却又晕了点点疑惑神色,他把狐狸往自己这儿又拽了一点儿,很是困惑地问:“可我确是烦的很……阿琼,今夜说的都是醉话,你应我不把它当真,那我就同你说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