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性命作为成败的筹码,刺杀已经是牺牲最少的方式了,难道你要看到秦军兵临城下,蓟都血流成河?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荆轲,整个燕国,一个也跑不了。”
鞠武顿了顿又说道:“何况,士为知己者死,为君尽忠,为国献身,这不是荆轲那样的人所希冀的轰轰烈烈的命运吗?”
希冀死亡吗?渐离觉得很可笑,又很悲哀。“就没有其他的方式吗?谈判什么的…”她也是词穷,战争就是战争,自己无法反驳这个战国乱世的残酷。
“那你跟太子说去。”鞠武摇摇头,表示对她的天真感到可笑且无奈。
“我就跟你说!”
鞠武侧过头,看见渐离正在死盯着他,她攥着璇玑筑系绳的手指都有些发白。
“你什么意思?”鞠武上前一步,拦住了她,“你难道…知道了什么?”
渐离看着鞠武,那是她童年最好的玩伴,他还口口声声地说着爱她。可是私底下呢,一个“刃”就够让她恨他了,是他的手下,是他,要杀了她,要杀了聂,并且已经害死了徐默,害死了那么多人…她多想现在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没什么意思。”渐离别过头去,“还不是为了轲大哥。”说罢便疾步走去,再不管身后的鞠武如何反应,她只想快点离开。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在心理翻腾,促使着她逃避。渐离明白自己的渺小,无能,于是只能逃避。
她回到田府的时候,已近黄昏,她隐约能看见金黄色的夕阳逐渐沉下远方的燕山,明明是夏天,今天的夜晚却来的格外快,让人感觉冰冷的寒冬的脚步,渐渐近了。
夕阳洒在田府安静的小院里,仆从们按部就班地准备晚膳,打扫院落,静谧安详依旧,隔壁怡心院仍是饭香四溢,今晚可能是红烧排骨,香气馋的人口水直流。
一切明明还是和从前一样。
渐离进入后院就见到田伯蹲在已经空如荒地的花圃,衣摆沾上了泥土也浑然不觉。
她唤了声“田伯”,老人转过身,朝她微笑。
渐离指着花圃解释:“那天雨太大了,才…”
“我都知道了。”田伯摆摆手,“谢谢你,渐离。”
渐离反倒不好意思了,还不等再说什么,田伯便起了身,渐离又忙不迭地去搀扶他。田光拍拍渐离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仍是微笑:“为了谢谢你替我送了这些花儿最后一程,我有事要告诉你。”然后便神秘兮兮地趴在渐离耳朵边上说了一句——
“渐离,没死。”
“我当然没…什么!”渐离神色大变,田光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在颤。
“我说了,我都知道了,早就知道了。”田光拉住渐离的手,给那只冰凉的手续上一点点温暖,“进屋说吧。”
在房间里,二人对坐,竟是一时无话。
“田伯是几时知道的?”渐离双手死攥着衣角,坐姿也不由拘谨。
“我以为你会先问你弟弟的下落呢,莫离。”田光的声音一如往昔,沉稳而又温暖,如同任何一个饱经沧桑世事的老人,“孩子,说实话你的装扮并不高明,也就骗骗一些仅见了几次的人,或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你都在我这住了一年了,我连你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便是白活了这五六十载了。”
“可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和我的家人呢?”渐离忽然想起,当初荆轲帮自己的时候,便说是田伯的意思,莫非,田光真的与自己的家人有什么渊源吗?
“因为一位故人。”田光叹息道,“我初次听你击筑时,就知道你是高潺的孩子,除了他的孩子,还有谁有这样好的音乐天赋,和如此高的音乐造诣?莫离,多年不往来了,你都忘了我这个老头子了。”说罢,喝了口面前的热水。
渐离思索许久,想来只怕是连那日在黄金台上,田伯让荆轲来为自己解围,都是因为与父亲的旧交,愈发疑惑,又问道:“可是爹娘从未提起您啊。”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是田光。”老人又是微笑,“罢了罢了,那些往事也不必再提。还是说说你弟弟吧,琅琊的事情我得知后,便四处打听你们姐弟的消息,后来听说你弟弟遭了难,你却作为齐国公主的媵侍入秦。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重逢,我本以为你是渐离,可后来才明白,你是莫离。于是我继续差人打听渐离的下落,不想竟有人两个月前,在齐地又见到了他!还说那孩子衣着褴褛,Jing神恍惚,我以为能让你们姐弟重聚,待见你爹娘时也好有个交代,可没想到我派出的人居然跟丢了!不过你放心,你弟弟一定还活着。”
渐离听到这些时,既有喜悦,亦有担忧。不过真正的渐离还活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更为重大的意义,高家的继承人还活着,她可以把乐圣的名号给予弟弟,把璇玑筑还给他,还有把这些朋友介绍给他,以补偿他这些年受的苦。可是他在哪儿啊,茫茫人海,究竟要如何去找?
田光说道:“看来我终究是无颜去地下见你父母了。”
“不,田伯,您为我和弟弟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