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了药王的本尊既不糟也不老,若是稍加修饰衣装、束发,纵使身在人才济济的京城,也会是个出色夺目的伟丈夫后,不知有多讶异。那哑口无言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淳宇浪最怕麻烦。
既然剃了还不是要长,又何必剃什么胡子?
况且胡子不像吃饭——虽然饭吃进肚子里,还不是拉出来,但吃了饭肚子便不感饥饿。可是胡子剃了,有什么”好处“?淳宇浪一个也想不出来,坏处倒是一堆:好比冬天时少了这些胡子,脸会被冻僵。或是光溜溜的脸颊,容易被艳阳晒伤等等。
……看见自己干干净净的脸,不好吗?
这更可笑了。谁人眼睛是长在别人头顶上的?自己平常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脸。要他没事跑去湖边对着水池揽影自喜?光用想像的,他头皮都发麻了。
让别人看见一张清清爽爽的脸,也是功德一件。
呵!在这深山穷谷里,看见他的都是些四条腿、浑身毛比他还多的禽兽,谁在乎呀!
可是在接连反驳了那小子的理由后,他以为他会就此死心,不再动自己胡子的主意——谁晓得隔天自己一醒来,脸上的”毛“全不翼而飞了!更可恶的是,面对自己的逼问,那小子一概装作不知,还说会不会是月娘半夜下凡,偷偷剃掉了。
见鬼的他会相信这种说法!奈何自己没捉到现行犯,再追究也是枉然。那当下他发誓再也不会让那小子有机会对自己的胡子下手。
谁知,隔年那小子想出了更狠毒的绝招——假装摔倒,将一盆浓稠的蜂蜜泼洒在他脸上。当下,他若不选择”舍弃胡子“,就等着被成千上万的马蜂大军,捅成大囊包。
那时候淳宇浪便已经注意到了,仁永逢身段柔软、笑容可掬、文弱可欺的外表底下,有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慓悍灵魂。
在这荒山里住了七、八年,他非常习惯和各式各样的野兽交手,他也不得不承认,越是凶猛危险的野兽越能吸引他。
所以,在他发现到潜藏在白皙文雅的脸庞里面,有着等待人去挖掘的黑暗面之后,他对仁永逢的”兴趣“也大大地提高。
原本厌倦尔虞我诈才逃离了人群的淳宇浪,以为自己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兴趣,因此当他注意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仁永逢的时候,最感意外的人恐怕也是他自己。
后来研究了一阵子,淳宇浪很快地有所发现——自己会被他的言行吸引,进而不知不觉想揭穿他面纱的真正理由。
仁永逢所言所行,都与常规相违。
众人遮掩自己的心意,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内心丑陋的一面,希望能博得他人的喜爱。可是仁永逢却故意把赤裸的欲望挂在嘴边、放在眼前,将自己卑劣的一面在淳宇浪面前释放。
只要你将秘帖给我,要我怎么讨好你都行。
我不怕你认为我贪得无厌,就怕你认为我什么都不要,真的什么也不给我。
他的一言一行就像是对假清高的反讽,唯恐淳宇浪不知道自己是个真小人,不出三句必会出现”我是为了你的秘帖“,刻刻不忘提醒他。
为什么他会反其道而行?
淳宇浪认为自己知道答案。他们在某部分是相似的,他的离群索居,与仁永逢反常规的行径,两者皆是驱逐他人的手段。最后终会殊途同归,抵达同一个目的地——将自己放逐在红尘俗世之外。
或许是”同族“的情结,扭转了一部分淳宇浪对人的排斥,他由一开始想尽办法要撵仁永逢离开,到不知不觉地默认、允许,甚至让他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占了一处地盘。
一年年,在初夏到盛夏的短暂两个月,仁永逢犹如一场小小暴风,侵袭了他祥和安静的天地,带来了吵吵闹闹、纷纷攘攘,剪不清理还乱的每一天。
淳宇浪听见他清脆的朗朗轻笑,睁开了眼。
”你笑些什么?“
仁永逢摇晃了下脑袋,神秘兮兮地说:”没什么。“
但见他眉开眼也笑,发自内心毫无伪装的愉快神情……淳宇浪心知肚明,真正的答案不是”没什么“,而是”不告诉你。“
谁,竟这么有本事,能让他真假难辨、满是算计的唇角,绽放纯真如孩童的笑?
淳宇浪黑瞳一闇,一眨眼就捉住仁永逢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一扯。
跨站在大石边的仁永逢,本就重心不稳,淳宇浪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更是让他整个人前倾,像是跪倒也像是扑倒在淳宇浪的脚跟前。
仁永逢惊喘骤张的眼瞳,随即迸出两簇赤赤焰焰的火花,怒火高亢。
他抬头冲着淳宇浪怒目一瞪。”你搞什么鬼?找死呀!“
虽然刚才自己扯的是没握着剃刀的那一手,但是仁永逢失去重心之际,刀子顺势滑了开来——在右颊边边,开了道一指长的细口子,淳宇浪感觉脸颊shishi的,约莫是见血了。
仁永逢试着重新站起身,嘴巴还在碎碎念着。”不要惹手上拿刀的人,没人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