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洲身边只有两种朋友。一种是实在认识太久,不管多胡闹都抹不开脸把她扔出去的家伙,譬如有资格把关东煮撒到车上的萧晓鹿。另一种则是志趣相投,要知道,想不想经商和擅不擅长经商是两回事,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充斥着小偷、垃圾以及窝在垃圾堆里的街头艺术家的午夜巴黎捡到季文然的原因。
孟思远属于第一种类型再掺杂一点点的第二种。
一个人往往会有许多面。在外人看来,傅云洲不近人情。遥遥远望的人不遗余力地将他往荒原狼的方向塑造,既害怕又痴迷。他的冷酷更近似于事不关己,心里存有一张优先等级表,家人在最上头,紧跟着是朋友,外人死活无关紧要。
而由熟知某人黑历史的萧晓鹿去瞧,傅云洲就是个狗东西,还颇有点刀子嘴豆腐心的意味在,毕竟她可是握着傅云洲唱“给我一个吻”完整视频的奇女子。
而转换到孟思远的视角,又是另一番评价。萧晓鹿毕竟年纪小、玩心大、不懂事,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不管是傅云洲、程易修或是孟思远都有意识地让着这疯疯癫癫的小姑娘。于他而言,傅云洲更像是一头潜在深海的鲸而他会将自己比作一名蓝鲸观察员。如今自己长期观察的会发出五十二赫兹叫声的鲸鱼出事了,作为观察员有义务回来。
此时的孟思远正喝着徐优白从老板酒柜里摸出来的加冰威士忌,尝试跟对面的蓝鲸交流。
“我废那么大力气从LA回来不是看你沉默的,”发射电波失败的某人伸手抓住傅云洲手上的文件。“把你的文件给老子放下,你欠这么点时间?”
特殊情况下的傅云洲要比平时难搞多了。
“谁让你回来了。”傅云洲冷声反问。
“我还不是为了你!”孟思远拔高声调。“傅云洲,你要发火就发火,要报复就报复,别坐在这里不吭声,磨磨唧唧地跟个娘们儿一样。”
傅云洲冷淡地笑笑,终于开口:“要是我想杀了她,你准备怎么办?”语气掺着冰渣般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愤怒被关在一层薄冰下。随着孟思远的劝诫的降临,阻挡愤懑的透明冰层正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声。
“人家姑娘好好的做错了什么?”孟思远急冲冲地为辛桐辩驳。“她妈干了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傅云洲你正常点,别跟我发疯!”
“那我又做错了什么?”傅云洲轻声反问。
他直视好友,自嘲地笑了:“我唯一的错处就是不该被生下来。”
孟思远一听,顿时软了口气。他撇过脸道:“云洲,这分明是两码事。”
“你没必要回来,这是我的事。”傅云洲说。“不管是杀她还是不杀她,都跟你没关系。”
“你冷静一点。”
“其实想想也不错,”傅云洲自顾自地说,“我去杀了辛桐一家算是为我妈报仇,畏罪自杀后家产全留给易修……傅家只要有易修就好了,根本不需要我。晓鹿没法跟死人结婚,就能解除婚约跟优白在一起……大家都开心。”
“你在这儿说什么瞎话!”孟思远压抑着怒气警告。“傅老爷子死了以后家产不是归你?程易修那个不靠谱的能分到多少,你又能分到多少?少跟我来我不重要这一套,老子不吃。”
“那是给我的吗?那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施舍给我的,是看在我妈疯了这么多年的份上补偿给我的!”傅云洲咬牙切齿,诅咒般的苦痛逐渐升腾,癌症似的随着呼吸蔓延全身上下每个细胞。“你以为他们需要我?他不是需要我!我!傅云洲!他们要的是傅家继承人!”
他还是发怒了,怒气汹涌而直接,如同台风过境,令高楼的防弹玻璃都瑟缩着嗡嗡直响。
“你死了之后你妈怎么办?谁照顾她?”孟思远步步紧逼。“她现在还在疗养院,除了你她还有什么?傅常修吗?”
傅云洲骤然愣住,怨忿轰然垮塌,俊朗的面容又变回那漠然冷酷的模样。
孟思远明白自己成功说动了,他长吁一口气道:“行,就算你想报复,那你想怎么做?把她赶出这个城市,泼硫酸毁容,找人轮jian,先jian后杀?……云洲,你知道我一向站在你这边,但大哥你要给个准话,可以不?”
傅云洲双手交叉搁在桌面,没说话。
孟思远静静等。
“思远,你知道吗……”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曾经我觉得我跟父母不一样。初三我就对自己说,我绝不会变成他们那样……但年纪越大,越觉得基因强大。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情,我都越来越像家人。”
“你不会变成他们那样,”孟思远声音轻柔,“云洲,只要我们还在,你就会是曾经的你……我们始终是你过去的一部分。”
在办公室外扒房门企图偷听的萧晓鹿还不知道,孟思远居然说了一句跟她曾说过的话极类似的劝诫,也算英雄所见略同。
她俯身贴着厚实的门,两只小爪子扒着表面,皱着脸埋怨道:“他俩是在里头开八大会议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孟思远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