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垂眸,一口将碗里茶水饮尽,低头拉弟弟站起转身,附耳低低道:“码头有娄兴的人,去临淄城的路上及城中,必然还有。”
需慎之又慎。
……
姜萱判断得一点不错。
临淄城,信阳侯府。
一辆华美大车在护卫簇拥下自侧门而出,缓缓驰往西城的金华寺,进香添油后,并未一气儿折返,而是“顺便”去了位于金华寺不远的娄府。
三面环了轻薄纱丝的香木大车,下来一个身穿水红色拽地长裙的娇美妇人,丝织物华贵,美妇身姿纤楚雍容华贵。
这正是信阳侯姜琨的爱妾,娄夫人。
娄夫人一入正厅,其兄娄兴已等着她了,挥退下仆,她立即问:“如何了,可有消息?”
这是姜琨回来的第四天,也是娄夫人命撒开人手至各水陆要冲乔装暗搜的第四天。
娄兴眉心蹙起,摇头:“还没有。”
娄夫人面色一沉,这样下去不行,这么一次千载难逢的契机,若不能除了姜萱姐弟这块绊脚石,她必饮恨终身。
娄兴如何不知?
娄夫人母子的利益,就是娄家的利益,他只有更尽心尽力的,可是问题是暗下行事到底处处掣肘。
临淄这么一个青州最繁华的城池,每日来往多少人?动作小了人手不够,动作大了怕被主公知悉。
娄夫人踱了两步,抬头:“大兄,你再添人手,码头、 各陆路要冲,还有城中,都撒开来找,若这对姐弟真活着回来,务必要先将人暗中截获!”
娄兴一惊:“阿妹,这么大的动作,怕会被主公知悉!”
“就是要让他知悉。”
娄夫人此举,就是要试探姜琨态度。
有娄兴在,她在军中耳目灵通,已知晓了同车奔逃,最后独姜琨成功逃出,而姜萱姐弟不见踪影的事。
姜琨对外说,是奔逃过程中被迫分开了。
但娄夫人一句不信。
说来,她也是甚了解姜琨为人性情的,她心里有某个猜测,其实已经是真相了。
她也早断定了真相。
处处制肘,她索性直接试探姜琨的态度。
姜琨好名,她知,倘若姜萱姐弟不死,那疙瘩肯定落下了。娄夫人就是要试探这个疙瘩到了什么程度?
要知道,姜琨正值壮年,膝下可是不缺儿女的。
能为性命弃第一次,那有无可能为了名声弃第二次?
她就是要大动作,刻意不隐瞒姜琨的大动作,若他不悦,他们就顺势收敛了明面的动作,表示听令。
娄夫人并不惧怕姜琨知晓自己对姜萱姐弟有不利之心,后宅明争暗斗他不是不知道,只要不触犯他底线的可以了。
服从命令,全无二心,姜琨就能容你。从前姜琨的底线是不许伤及性命和致残受伤,那么现在呢?
经了这么一码事,姜琨的底线可有调整?
娄夫人决定试一试。
倘若一如旧日,那她就转明为暗。
但如果不是,那……
她觉得,这个几率并不小。
娄夫人一双Jing描细绘的美眸闪过厉光,“要快!那丫头是个有成算,若被她顺利摸回来,恐会生变。”
☆、第9章
临淄,信阳侯府,前院大书房。
巨大的梁柱,阔大的门扇回廊,Jing兵亲卫持刀林立,气氛肃然。有一青年将军信步至近前,门外亲卫立即拱手:“见过姜校尉。”
被叫起后,亲卫立即入内通禀,很快,姜琨就把人叫了进去。
“阿钦?”
姜琨捏了捏眉心,回来至今他都忙着调整布防,以防彭越趁机进攻,饶是他Jing力充沛,也甚觉倦怠。见人进来,问:“营中军械查整如何?兵马演练呢?”
说话间,他扔下笔站起,活动一下筋骨。
语气亲近,姿态随意。
“禀叔父,军械足备,重点后未见纰漏;连日来,营中白昼夜间接连演兵,未曾懈怠!”
这青年将军高大颀长,浓眉大眼皮肤白皙,颇英俊,轮廓有几分姜琨的影子,却原来是他的嫡亲侄子,姜钦。
姜琨有一同母胞兄,可惜少年早逝,独遗下一子。姜琨十分重视侄儿,幼时亲自教导武艺,长大又亲自指点军务处事,即便放在亲儿子们里头,这也是头一拨的待遇。
叔侄关系极亲厚,因而姜琨“唔”了一声后,重新坐下后抬头,却见侄儿面上有些犹豫,欲言又止,他便道:“婆婆妈妈做什么?有甚事赶紧说来。”
姜钦忙禀:“叔父,侄儿今早听说李平将军训斥麾下懈怠,欲多演训。娄兴将军便自动请缨,揽去巡城之责。”
非常时期,为防兖州细作作乱,姜琨一回临淄,就从营中调出Jing兵巡逻城内城外,确保太平。
由于还要演兵,这任务就由留守的几员大将轮流抽麾下兵士负责。李平和娄兴,皆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