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大雪,河面虽然没有结冰,却也落了一层薄雪。船舱内因生着炉火,并不如何寒冷,四人却兀自沉睡着。蓝贝贝一向娇懒,却第一个钻出了棉被,一眼看见外面银装素裹,喜道:“好雪,好雪。”
他是南方人,难得看见大雪,心中自然欢喜。身子挣了挣,腰肢却被重华紧紧抱着,蓝贝贝轻推了他一下,重华双目紧闭,却并不动一下。蓝贝贝当即恼了。他们俩虽然耳鬓厮磨许久,但其实重华对他极为敬重,便是平常拉一下手,若是蓝贝贝皱眉,重华当即就松开了,像今天这样耍赖胡来的事情,是绝不会有的。
蓝贝贝又羞又恼,有心在他脸上打一耳光,却又察觉他身上滚烫,双颊微红,呼吸也有些拖沓沉重,遂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重华嗯了一声,慢慢启开眼皮,说道:“天亮了吗?我去买些早饭。”还未起身,又哎呀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蓝贝贝忙扶住他,将棉被盖在他身上,摸了摸他的额头,拉了他的手腕,说道:“你怎么了?”眼睛里登时有了泪光,声音也哽咽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不是没经历过大事的人,只是这一年来与重华朝夕相处,早已经被他当做最亲密的伴侣,骤然见他病倒,这才乱了心神。
重华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道:“不碍事的,这几天忙着赶路,又受了风寒,歇一会儿就好了。”
蓝贝贝强自定了定心神,说道:“我去找大夫来。”起身披上衣服,又走到乌鸦和李越的床铺旁,见他俩兀自沉睡,遂一脚一个地踢醒。李越哼了一声,乌鸦慢慢转过身,脸色蜡黄,双目睁开,开口道:“几时了?”又咳嗽了一声,诧异道:“我的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蓝贝贝伸手在他俩额头上摸了摸,悻悻道:“咦,都病了。”他却不知道他们三个日夜兼程地从洛阳赶到金陵来找他,早已疲惫不堪,这会儿天气骤变,自然要生病的。
蓝贝贝穿了大衣,往船舱内的铜盆里又添了许多炭,这才起身出去。在城镇里走了几条街,只看见一个极小的铺子,外头三角旗上写着妇科圣手孙儒医。蓝贝贝心想天下医术总归一理,男科妇科也没啥区别,当下迈步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柜台,柜台后面是一排药柜,小抽屉上写着白头翁、紫河车等奇怪药名。又有一道黑色帘子垂下,想来里面别有洞天,他也没多想,直接走过去掀开了帘子,还没开口,却骤然瞧见一个妇人光着上身站在那里,旁边一个婆子一个男子正在说话。
蓝贝贝登时呆住了,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房内的妇人、男子和婆子也呆呆地朝他看,最后还是妇人大叫了一声,那男子一把走上来,攥住了他的手腕,又一巴掌打了过去,怒道:“好大胆的yIn贼!”
蓝贝贝何曾受过这样侮辱,待要用力挣脱,那人是庄家人,力气却十分大,一时间竟挣不开,蓝贝贝当即沉下脸,冷声道:“误会,我是来治病的。”
男子更怒:“你须是长了眼睛,看不见外面牌子上写的妇科吗?”
那妇人伏在床上,哭得抽抽搭搭。虽然秦朝民风开放,但是被一个陌生男子平白地看了身体,终究是奇耻大辱。那婆子神情倒也沉稳,将手边的一排针灸等物都推开了,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想来她就是大夫了。
男子哼了一声,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说道:“岂有此理。”
蓝贝贝脸颊被打了一下,心中也是气恼,遂腾出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扔到了床上。他若是就此罢休,原也没事,本来那男子见他衣饰华丽,也是想讹他些银子。偏偏蓝贝贝又说:“我看了一眼,赔你十两银子。你妻子纵然是秦淮河的花魁,这价码也够高了。”
那妇人怔了一怔,登时羞愤欲死,便要往墙上撞去,那男子更是破口大骂,骂完之后,又拽着蓝贝贝的手腕,要送他去保长那里法办。原来这小镇离县城很远,平常大小事务都有保长处理。蓝贝贝是贵公子出身,也不缺智谋口才,偏偏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全无施展空间。他打不过人家,又骂不过人家,竟被人强行拖走了。
瞎逞威风
重华三人在船舱内躺下,许久不见蓝贝贝回来。乌鸦强撑着站起来,烧了一点热水。他颇懂医理,从灶台里拿了葱姜等物熬汤,然后给重华和李越灌下去,又用毛巾包裹冰块敷在两人的额头上,他俩出了一身热汗,总算好一点了。
重华一眼一眼地朝外面看,嘴里念叨着:去了这半晌,早该回来了,不知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李越两手捧着汤碗,脸颊微红,额角带汗,因为生病的缘故,倒消减了平时的顽劣可恶,露出娇怯怯的少年体态,他笑道:“大概是贪玩,看见街上搭了戏台子就走不动了。”
重华摇头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放着三个病人在船上,他怎会独自出去游玩。”想了想,心中总觉不安,便摇晃着站起来,说道:“我去找找他。”
李越和乌鸦对视一眼,心想:重华哥也太惯他了。他们俩在船舱里呆得烦闷,便也一起出去。三人穿了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