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暖了一阵,等三人落了座,桌上的菜已经被飞速撤下换上新的,他才转头看向赵宇,端详了一阵——其实他也并不怎么认识自己的一个小员工——佯装恼怒道:“你小子,和李总是同学也不早说!”
赵宇讪笑一声,李安生在一旁说:“是我昨天没说清楚,让孙总误会了。”
孙总:“不不不,当然不是李总的问题。赵宇,你必须得喝两杯。”
赵宇早就做好了今天喝酒赔罪的准备。服务员早就将酒开好放在了转盘上,赵宇站起来拿起酒瓶,先给孙总,再给李安生,最后给自己依次倒上了酒。他就着站着的姿势拿起自己的酒杯,向孙总一敬,笑起来,以开玩笑的语气道:“是我的错,孙总,给您赔个罪。我赔您三杯,您随意啊。”说罢,他举起酒杯便仰头喝尽。热`辣辛烈的白酒滚过喉咙,他硬是面色半点不改,喝完将空酒杯爽快地搭在桌上,又倒满。
孙总见小伙子如此利落大方,倒也心生好感,叫了声好。
李安生却皱起了眉头,看着赵宇又如此一口干了第二杯,心觉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忍耐了,“心意到了便行了。”
赵宇其实有那么一点点晕,他低头朝李安生笑了笑,那小小的虎牙在李安生眼前晃了晃,李安生一晃神,看着赵宇又将第三杯白酒饮尽,将酒杯大大方方地一掀露底,朝着孙总露出他以前鲜少见过的表情:“够不够赔罪了,您说?”
“够够够。”孙总笑得褶子挤了起来,也喝了小半杯酒,“没想到我们公司还有这样的好小伙子,你当个司机算是屈才了,回去我就给你提职啊。”
赵宇笑了笑,没将中年男人酒桌上的谈笑当真。他坐了下来,喝了口汤,自我感觉还挺良好。他少年时中二度爆表,一心向往成年人的世界,除了好好上学不做,其他喝酒打架啥都来一套。曾经他为了逞能几乎是拼了命地拿二锅头练量,因此酒量也不算太小。尽管家道中落后,宇哥算是没有以前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的权利了,然而多年未碰酒,此时乍然一喝倒也觉得还可以坚持,看来是宝刀未老。
谁知,这酒初喝尚可,咽进肚子里后劲倒足。赵宇听着身旁孙总与李安生谈着经济政治之类绕里绕去的问题,不免有些头晕。偏生孙总对他挺有好感,带了那么点考验他的意思,频频与他对话。在酒桌上,一说话就不免喝酒,不说话更得喝酒,而每次一喝自然是他干了孙总随意,来来去去赵宇喝了快半斤。李安生刚回国没多久,尚未完全习惯酒桌文化,他与孙总聊了多久,便看着赵宇喝了多久,一张俊脸早就陷入低气压。偏偏孙总来这已是第二摊了,也有些醉意,竟也没看出李总满脸的风雨欲来之势。
赵宇摇摇晃晃上了三四回厕所,回来坐下还是晕着。他撑着下巴看餐桌转盘上几乎没人下筷的菜,突然道:“龙虾呢?”
孙总:“啊?”
李安生愣了。赵宇后知后觉地发觉后上的菜与他刚吃的完全不一样,虽然比起普通人来说已经算是奢侈,但也不过是普通宴席的菜色,大菜也就海蟹什么的,哪来的澳龙呢?赵宇遍寻不到,晕晕乎乎地抬眼看李安生:“龙虾呢?”眼睛清清亮亮又迷迷蒙蒙。
李安生心都漏跳了一拍,眼疾手快地摇铃,对着进来的服务员说:“加份澳龙。”
孙总醉醺醺地说:“不用了不用了!加了也是浪费!”
赵宇早已半醉,闻言也没有顶嘴,只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三人中唯一还算清醒的李安生见着他这副模样,真真是啼笑皆非,只觉得自己那一颗原本冰冰凉凉的心竟然又兀地柔软成一滩水了。
一顿饭吃了快到十一点,孙总终于撑不住了。一顿饭吃得也算宾主尽欢,至少看孙总那红光满面的脸,他还是心情甚好的。酒店的服务员非常体贴地叫了三辆车,李安生却只要了两辆。他让服务员将孙总送上车,自己回身去扶赵宇。赵宇又困又醉,整个一米八的大高个都近乎瘫在李安生的怀里,但李安生扶着也不觉得十分吃力。
明明是一个二十四五的大小伙子,却比高中时候还轻。
李安生知道他自己的心里已经被自己的疑问占据了。赵宇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穿着廉价衣服,为什么不再挑食,为什么去做起早贪黑的货车司机?为什么从前桀骜不驯的宇哥也能在饭桌上对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为什么那个锐不可当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会忍气吞声磨平棱角?为什么?为什么?
……但他知道,他可以忍。
曾经的他无法忍受。赵宇于他太过热烈太过矜贵,是最闪耀的太阳,离了他也能兀自发光发亮。而他却是黑暗中匍匐前行的盲者,太阳能照到他已是神的恩赐,并不对他多施舍半分阳光。
十八岁的他被自己日益增长的占有欲和疯狂击败,他为自己的贫穷和无能为力痛不欲生,又因赵宇给他的甜蜜热烈沾沾自喜。他被过度的自卑与自负裹挟前进,明明在意至极却若无其事,明明心怀爱意却冷言冷语,最后几乎是以失败者的姿态逃之夭夭,不敢回头。他以为这六年的自律生活能将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