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男人拿着雨伞出现了,身形高大。他推开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在窗边的位置坐好,他也点了一杯咖啡。他显得热情,直接问他是不是美院的林霖,又自我介绍起来,说他也是个美术爱好者,喜欢油画,自然也喜欢他的作品。
那之后,林霖便将这幅画摆在了客厅的边柜上作为装饰。他很中意,也不打算和谁分享这个无名的艺术家。下班回家,信箱里放着一封信件,落款是他十几年未见的父亲,这么多年,鲜少有联络。拆开来看,只有寥寥几句:
他有些紧张地拨通了那个号码,没有任何犹豫。电话一秒后便被接通,对方那令他难忘的沙哑嗓音隔着听筒传来。
一只手擦拭了几下被尿液弄脏了的股间的布料,仿佛这样就能变干净了一般。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传来,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大脑和身体已经超越了疼痛的极限。林霖昏了过去。
“哪个zhen?”
“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顾珍。”
车门却被用力拽开了,身体被抱出去,来到了一个怀里。他感到身体一瞬间被淋湿了,所有的液体都被冲刷了个干净。身体痛得要命,知觉急速地流逝,他只看见对方的长发垂下,发丝黏在了他的脸上,雨顺着流下,滋润了他的嘴唇。他的尿液控制不住地又流了出来,林霖吭了几声,想要抬起手,却传来钻心的痛。
愚弄,代表了将对方置于自己之下,以俯视的姿态隐秘地宣泄内心对其的怨恨,同时也不必因为表露真心而将自己的丑态暴露于人。是一种绝对安全的,秘而不宣的快感。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一个男人的轮廓,那陌生的脸在雨中看不真切,朦胧着,男人的五官却被水沁润得发亮。黑白分明的双眼,正好奇地打量着他的惨状,那分明是一种表现出来的残忍。耳边响起各种声音,刚才的女人尖叫着跑过来,很快人群集中过来了。陌生的男人却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林霖。”
约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见面,也是第二天的事情。灰色的天际,日光晦暗难明,在云朵的缝隙处,澄澈般地照下,映衬着高楼的影子。他穿的简单,灰色的套装,一条灰蓝色的丝巾系在脖子上,扎得利落整洁。
一个人想要表达愤怒这种感情,其实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暴力,泪水,歇斯底里,沉默。而他的选择则是愚弄。
当人们看见动物园里被驯服的动物在这个例子里,海豚表演起类似人的举止行动,多数观赏者男女老少都会身心愉悦,倍觉可爱,不吝惜赞美之词。在这场交易中,票钱的回报则是一场动物拙劣的类人表演。林霖从幼时第一次见到这种交易时,就被这种粗鲁的形式深深冒犯到了,这肤浅且残忍的表演,他如何也无法喜欢。征服了动物,再将他们能自力获取的食物变为交换的筹码,以享受着权力的快感——没有比这更卑鄙的事情。
年轻男人有着端正的容貌,五官带着古典美,长发如绢。眼神得体不失多情,唇瓣饱满,含着一抹似笑非笑。被这样的人充满着热情地注视着,林霖感到不新奇,名与利向来是他最诱人的外表。他除此之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又怎会有年轻的美人无故对自己暗送秋波。
林霖上过厕所后便用这张信纸擦了屁股,触感柔滑,便知这是不错的纸。第二他将摆在客厅的蓝色的作品打包送出参加特纳奖的评选。而得知这副作品得了大奖,是在几个月之后。当天回家后,他特意给自己开了一瓶香槟。自斟自饮,聊表庆祝。
天旋地转,身体被安全气囊重重打进了座椅里。林霖感到头上和身下温热的液体涌出,液体流进了眼睛里,也弄湿了他的裤子。
他赢了。即便谁也不懂他赢了谁,如何赢的,又赢了什么。总之,他用一幅画愚弄了所有人。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可当车子失控着滑向了那堵墙的时候,那一个瞬间,他明白痛苦依旧。
春天,他在画室里又在做他最擅长的临摹。无论照谁的画抄一遍,他都能摹得惟妙惟肖。黄昏降下,飞鸟在暮色里飞向远方,洁白的油画帆布和颜料摊在地上,画室里唯有死寂。林霖将手机打开,翻到相册,开始照着那个不知名的被他随手拍下的作品描摹起来。蓝色的线条,蓝色的点,蓝色的颜料,涂抹起来,无边无沿。像是一片什么都没有了的天空垂坠到了大海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医院,纯白色的房间,点缀着一抹床头摆放着的蓝色玫瑰。入院生活总算要结束。他总算有心情坐起身来仔细去看这花,丰盛饱满的玫瑰正滴着水珠,有分量的花束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昨天这束花还没有出现在这里,这应该是那个年轻男人留下的东西。
看到周围鼓掌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开心快乐的笑容时,他感受到一种近乎绝望的孤独。在那之后,他选择了愚弄所有人,以此不与人为伍。
得知你在大学做教授,竟还算是个艺术界有名的人物。近日有幸参观了几幅你的知名作品,不过尔尔。相比之下,你的弟弟更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