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请老师,往后勿做他人之师。做学问讲求知行合一,老师的学问是,再说说感悟。凰月诸的知识都是零七八碎凑起来的,此时面对短短几列字,也读得磕磕绊绊,说起意思来,更是钝口拙腮不知所云,说罢未待老师指摘,自己就先涨红了脸。
站在最前的卢瑾看了看厅中二人,然后带领身后众人跪拜行礼:“罪臣卢瑾等,前来伏法就诛。”
她注意到他看向了脚趾,很快地笑了下。
卢瑾跪在离师殷几丈远的地方,将平静的视线投向了对方错愕的面孔。
si前的最后一闪念,他想,当初那崔家nv儿谋的是正理,背叛者赔付x命,亦是正理,只可惜如今才了悟,自己确是万si不足惜的罪人了。
凰凌世有五个及笄之年的皇nv,而皇储人选,至今仍待定夺。
“是卿恽吗?”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不多会儿,他看到凰凌世赤足跑了出来,更深露重,她却只穿着单薄中衣,0露的双脚,因寒冷而泛出绯红颜se。
卢季庆上了年纪,连番的审判刑讯搓磨得他疲惫不堪,到处斩那一天已是形销骨立。
进入正厅,师殷早已脱了官袍,披发跣足长跪于地。凰凌世不由得叹了口气:“何必把场面ga0得这么难看呢?”
“陛下,卢瑾是臣教授过的最聪明的学生,他亦有辅国之才,培养一个这样的人并不容易,倘若轻易杀之,实乃赤凰之憾。”
他从袖中掏出奏折,径直递与她,“臣今日来,有要事禀告,”继而不待她反应过来就接着说道,“臣既将奏折呈递陛下,便绝无徇私之意,此事如何查处,全由陛下定夺。”凰凌世看了他一会儿,才将奏折接过,随意看了看:“我当什
师殷没说话,手却无声地扶到了腰间短剑上。说起来,那柄剑还是凰凌世当年送给师殷防身用的,凰凌世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这点动作,她并未闪躲,她只觉得可笑。
凰凌世收到消息,似乎也不是很意外,撇开近侍,她去拜访了师殷。
“陛下,臣之罪,但凭陛下判处,但卢瑾等人不能杀。”
抄家的圣旨布置下去,将卢家内外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捉到几个要犯。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卢瑾伏下身去,额首在清凉的大理石上磕出了脆响,“此拜,是感激老师倾囊相授,谆谆教诲。不过从此往后,卢瑾便不再做您的学生了。”
再次来到栖梧g0ng,他立于门外,停伫不前。
“你是要将剑锋向我?”
凰凌世抬手允了。
“真烦呐……”凰凌世喃喃自语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总是各有各的c守坚持,被你们往四面八方拉扯着,好累啊……不要总让我为难啊。”
h土地上,砍刀的黑影缓缓升起,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师殷,”她没形没相地蹲踞下来,直臂扶住他单薄的肩膀,“你糊涂呐。别的不说,你我已将他们的父母家人杀尽了,他们不会感激你,只会永远恨你,你做出这等冲动之举,非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害了更多人。”
凰凌世松开了他的肩膀,眼中现出了一片冷酷的无奈:“你不打算再改主意了,是么?”
上意高深莫测,底下的人们却已然按耐不住。有一天,融卿恽在桌案上的奏折堆里,注意到了颇为不同的一则——那封奏折里夹着一截细细的草叶,似是有意引他去看,他ch0u出折子,打开,内容为参三皇nv凰铭鹿私藏祭器,诉者侍御史浦衡。
“臣并非此意,只是若陛下执意要带走卢瑾等人,罪臣师殷只能自我了断于此,以身抵罪。”
凰凌世轻快地鼓了下掌:“这便对了,这样大家的事儿就都好办了。”
正是僵持之际,厅外却有一行人赶了过来。
“殿下所言,虽还稚拙了些,但对文章的把握却已窥得其间真义,这是极难得的,学识可以慢慢积累,灵感却需得几分先天的禀赋,假以时日,殿下于学识一道,必有所成,”说到这儿,她不由失笑,“我二儿子同你一般大,整天还在院里捉蛐蛐儿,到底还是nv孩强些。”
凰铭鹿是他的学生。又看了几遍折子,他将其放入袖中,决定去见凰凌世。
头一遭被这样毫不吝啬地夸奖,凰月诸半信半疑,眼里却不由添了几分神采,鞠风来瞧了瞧窗外绿意盎然的庭院:“今儿天气好得很,咱们早些下学放风筝去。”这是意料之外的提议,凰月诸看着老师,不知要如何应答,那面容温和的nv人却露出了一个有点俏皮的笑容,“学习日日有,好天气可不是,要多晒太yan呀,不然骨头会变脆的。”
是卢瑾他们。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只是临行前,臣还有几句话,想同老师说说。”
跪在地上,勉力撑开昏聩视听,他在围观的人群里没有找到熟悉面孔,家人、朋友、弟子都到哪儿去了?他迷惘地一遍遍环顾周遭,然后终于在围观者或恐惧或兴奋或淡漠的面庞里,迟滞地想起了家族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