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玉不再多言,萧洵若听进他的话,自会早做打算。
这时,房门被推开得更大。长盛领着侍从送来了今夜的膳食。邵游会的不过是些开胃的小菜,里头数一道桂花鳜鱼最拿手。
萧洵与谢骁一桌,吃顿饭也不安分。谢骁尽心替谢兰玉剔鱼刺,满一玉碟白花花的鱼肉摆在他面前。谢兰玉愣了一会儿,提筷子的手落定。萧洵抬手将碟子推至一边,语气颇冷说道,“他平日吃的药膳有一昧覃决目,忌鱼腥之物。”
谢骁又将那青菜叶里的红椒悉数给挑出来吃了,他平日吃不得辣,端的样子还若无其事。失血的唇色辣的红艳。谢兰玉倒了杯清茶递给他,按住他往嘴里送的胜负欲,无奈地眉心微蹙。
一顿饭吃得如鲠在喉,总算收了碗筷。
坐他右手边的萧洵看谢兰玉比看那一脸挑衅的谢二更加不快。腹中起了火,一口又一口地灌凉茶。
萧洵握着茶壶把儿,一点水也没了。他有些泄气地将空茶盏握在手,一言不发。他这言行像是喝醉了的。
“侯爷,你还渴的话,我教侍从去沏。”谢兰玉也不傻,看出萧洵心情不悦。
他计划等商铺运作起来,民生之事妥善,接任的主事调任后,他与谢骁一行人也不便久留燕郡。京中传来的家书催得紧,父亲信中说为他请了治心疾的名医,只等着人回去。
“侯爷哪里是口渴,分明是心中有火。侯爷,天干物燥,小心上火啊。”谢骁坐在谢兰玉的床榻上,轻飘飘地补道。
“不必。你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萧洵这等身份地位,做不来忝列之事,心里不平罢了。冷眼嘲他,“谢二公子不如对镜瞧瞧自己再行开口。”
谢兰玉又看了一场活灵活现的斗鸡……
……
“兄长,不早了,吹灯歇息吧。”谢骁沐浴后在床上等谢兰玉写公文候得失了耐心,修长挺拔的少年人赤足下榻,最后强行将人抱上床。
灯烛莹莹,从亮处走到暗处,谢兰玉精致出挑的面容被明暗交错刻画得更加动人。整个六月往后二三个月,韶水上游高山暴雨成灾,其势如万马奔腾,殃及周遭耕地与民居。他还在为韶水的河汛忧神,眉间藏着疲态。
谢兰玉惦记着谢骁的伤势,安排了守夜的侍从和大夫。谢骁有些懊恼今日受了伤,神色不豫地要赶人出去。谢兰玉安抚他,“听话,你夜间万一起热了,我一人要如何照顾你。”
谢骁最终烦躁地应下。
兄弟俩没那么多话要说。谢骁手臂圈着他,手掌轻拍着他后背,低声说着白天留着的悬念,又多添了几分困乏。
“兄长,今日巡逻我从辽军那俘获了一匹良驹,都说良驹难驯性烈,可那马性子温顺得很。你不是一直想试试策马疾驰么?明日我教你好不好?”
头一枕到床边,很快就困意袭来。谢兰玉阖着眼只是顺从本能闻话应声。
谢兰玉磕磕绊绊活了二十年,人活一口气,活一日便是一日。他少年时知道自己寿元不长时,确实闷闷不乐了几日。心中尚有所爱之人,走过的路也才只是天地一隅。遗憾还是有的,再多出执念只会困住自己。
谢骁低头看谢兰玉熟睡了,甚为心安。夜间他起了汗,贴一起也不嫌热,不想吵醒他便糊涂地又睡过去。
谢骁燥热难耐,感受到额头上一片凉意。有人在替他降温,不是谢兰玉又是谁?
他顺从地被人摆布,一手扯住谢兰玉的袖子,顺着摸到了他的手,十分自然地嵌入相扣。
北地的暴雨一至,泥沙从高地冲击而下,势不可挡。顷燕郡平原湮塞,汇流涨溢,苗稼俱损。
春耕的禾苗淹没在黄水之中,东倒西歪一片。农户扑在田头捧着倒苗嚎哭,景象凄凉。
辛劳了数月,一夜醒来心凉了半截。农靠天收,非人力可抵。这些从异地来的农户本是迫于生计不得已离家迁来燕郡,又遇上了水患,来年收成无望,境遇更是难上加难。
下了雨,河道旁的路失了路眼,极不好走。
连那匹被谢骁薅来的白驹也被马蹄子溅出了一身泥污,连带着人衣衫上也染了泥点。踏浪可谓是应了这名字,遇水蹶蹄子玩得甚欢。
马背上的二人沿韶水下游而上调查河道。燕郡归辽后,河道久不治理,河运盐道皆不通。
萧洵由后环着谢兰玉,与他说明他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沿着韶水干流上下千里,泥行相度实地考察后的所得。
而为他人作嫁衣的谢二公子因伤起热,伤口又处理不当,便加剧了炎症,伤口红肿可怖。狗脾气的人走路尚不稳当,还硬撑着要上马。
“谢骁,姨娘出门前说的什么你都忘了,听话,教姨娘与我们大家放心。等你养好了伤还有的忙。”谢兰玉像哄孩子般,将人哄床上躺着。
谢骁听了这话又将气黑了眼。不好说出私心,便只能消停。谢兰玉临走之前,他还黏糊地拉着兄长,拐着弯要他应承下,择日一起同骑踏浪。他才是把马前回来的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