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祈知道,在他妈妈去世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爱他了。
就算那所谓的父亲在这个节点出现,提议将他带到身边抚养,他也不觉得他父亲有多真心。
如果真心,怎么会在妈妈和另外一个女人之间选择了后者。如果真心,为何不早点出现,而是在妈妈离开后,让他更加鲜明地感知到一家三口美满生活梦想破灭的现实。
为权贵,抛弃发妻,入赘豪门,当代陈世美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道他现在何来的底气,可以把在外的私生子带回家里。
对,季祈是私生子,因为他的母亲还没结婚便怀了他,而那个说着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男人转头就抛妻弃子,最后落得个无名无分的下场。
奈何母亲太过温良,就算如此,还是咬牙将他生下,独自一人将季祈抚养长大,没向季义申要过一分钱。
他小时候还会天真地去问妈妈说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而他没有,妈妈只是揉了揉他的头说,爸爸工作很忙,所以没办法出现。
小小的季祈便开始祈祷爸爸工作别那么忙,至少让他能够见一面。可能是想法太过强烈,季祈经常在梦里和日思夜想的爸爸一起玩,他在前面跑,爸爸在后面追,妈妈在一旁笑着说别闹了。
梦是香甜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直到妈妈被查出胃癌,季祈在旁人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了那个陈年故事的全貌。
他知道,梦该醒了。
妈妈在病床上躺着,一天比一天憔悴,像是暗淡烛火,随时都会被残风吹灭。
但妈妈的笑容还是温柔的,她轻轻地摸着季祈的脸,想再好好看看她的孩子。
“小祈,要好好长大。”
季祈点了点头,眼泪早已溃不成军,润shi妈妈瘦弱的手。
妈妈替他擦去泪珠,细声道,“以后要听你爸爸的话。”
季祈一愣,先前他对父亲的满心期待如今已成泡影,如今真正要见到梦里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时,他却想着退缩。
他能猜到,最近一直在病房外徘徊着的男人,就是那个杳无音信的父亲。
那是个很平常的上午,阳光明媚,让人有种一切事情都会变好的错觉。
季祈下了课,照常从学校来到医院看母亲。
他走进病房却看到母亲的病床空了,那一瞬间他便都明白了。
不需他人告知,他自己静静地承受着这个事实。
原来悲伤到极致是静默的,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却全身发麻,呼吸节律混乱。
季祈曾幻想过无数种和父亲见面的场景,但不管哪种,都不是现在这种。
“纪芸她……”季义申顿了顿,“早上八点多走的。”
早上八点多,季祈迎着初阳要去上学,他那会在想什么呢?
想今天要上的课,想昨天教过的内容,想中午去医院食堂给妈妈买哪些饭菜,想晚上再多陪妈妈一会……
而在这些思绪中,他永远地失去了妈妈。
妈妈的死亡,却成了他和父亲交流的开篇,他只觉得讽刺。
但他不会将厌恶写在脸上,他已经做好了将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的准备。
因为,他真的孤身一人了。
“我带你回家收拾东西,搬去我那边住吧。”
家?母亲都不在了,何为家。
季祈只是点头,“好的。”
季义申没有跟着上楼,他习惯性地站在一处路灯下,抬头看向三楼住所的阳台。
这里已经是旧居房,曾经焕新的外墙早已斑驳,阳台上那株他买的盆栽因为无人照看早已枯萎,黑绿色的枝干在风中发出声声脆响。
季祈回头看了眼,有些场景和人物在一瞬间重叠,时空交错。之前他下晚自习后无数次路过一个总是站在路灯下的男人,起初他以为是什么坏人,还和母亲提了这件事,母亲却淡淡道,“没事,不用管他。”
就在这一刹那,过去与现在相连接,光与影交叠,季祈突然明白了,季义申一直想要弥补,是母亲拒绝见他。
母亲性善,但真正绝情起来,谁都说不动她。
而对于季义申最大的惩罚便是,此生都不要再见了。
如果撒泼责备,季义申大可派人给钱了事,完全不需要一次次地亲自过来。而纪芸既柔而刚,她不怪季义申,但她却永远不会再见他。
而愧疚便化成刺,深深扎进季义申的心底,牵连丝布,再难拔起。
古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季义申都想要,却辜负了所有。
季祈跟着季义申刚踏进季家时,便想着何时逃离。因为,季义申的合法妻子,沈春素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冰霜一般,上下打量着,让人毛骨悚然。
季祈能预感到,他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这是沈阿姨。”季义申介绍道。
“沈阿姨好。”
季祈明显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