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嗤笑,将它重新放进笼子里。
他想起蓝总管那天对他说的话——“公主,啊,现在是陛下,不过奴才
我依旧微笑着:“但这不是你的错,萧逸。”
只是有点倒霉而已。
“齐司礼的头发是白色的,他总是梳马尾。”我抚过萧逸的发冠,继续向下。
他红着眼睛和我面对面。
“齐司礼有一双很漂亮的金色眼睛,狐狸的兽瞳,我最喜欢。”
瘫在他的怀里流泪。
我和萧逸的身子完全贴在一起,像这一个月的每一天一样。
我不知道我是否眼含怜悯,告诉他的同时也宽慰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记不清哪个州的郡王,贡品是一只名贵的鸟,装在金丝编成的笼中,它的羽毛光鲜亮丽,也不乱叫,只在逗弄时发出几声婉转的啼鸣。
我在发自内心地困惑,为什么那么像他却不是他?为什么是我的齐司礼、我那么爱的齐司礼、我唯一爱的齐司礼,死了?
“齐小公子!”宫人朝那人行礼。
一头长发用发带束成高马尾,增添了几分洒脱与不羁,最让人讶异的是他那双金色的眼瞳,摄人心魄。
我看着他的模样,突然癫笑起来,瞪大惊恐又兴奋的眼睛逼近萧逸:“快逃吧!”
萧逸有点好笑:“这鸟还真奇怪,哪儿有鸟不往天上飞的,它倒像离了笼子就活不了一样。”
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他只来得及回答一句他叫“齐司礼”,又被新的问题砸中,在我一声又一声的“齐司礼”中,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少年的脸上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被我及时捕捉到,我抓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听他们叫你齐小公子,你是齐将军家的小儿子吗?你今年多大?你怎么在宫里?”
我思考他的话,感觉是有几分道理,于是打开笼子。
我微微合拢手掌,压着它的腹部,尽管如此它还是那样温顺。
“你知道吗?我情愿你一直骗我。”
他看了看笼中的鸟:“它应该有广阔的天地,如今困在狭小的笼中,当然会挣扎。”
我隔着笼子拨弄这只鸟的羽毛,眼前这只鸟显然比当年那只漂亮得多,我打开笼子,它却像没意识到一样,依旧坐在笼中梳理它的羽毛。
“齐司礼最敏感的地方是尾椎,我们同房的时候我总会趁他不备摸那里……”
我像宫宴那晚一样抚上他的脸颊,那晚醉的是我,今晚醉的是他。
酒精没有任何作用,萧逸觉得荒谬又悲哀,他什么也忘不了,只会记得更清。
那只鸟先是试探着蹦了蹦,确定自己的确已经脱离束缚,欢快地“啾啾”叫了两声,拍着翅膀朝天际飞去。
我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几乎是嘶吼着问萧逸。
看到他被我的动作逼退一步,血液冲上我的大脑,失控的心脏不正常地战栗着,我的嘴角咧得更大,紧张地好心劝告他:“不然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
大家都维持着这个微妙的平衡,怎么不让人满意?
我想起幼时宫里也养着一只鸟,那时我还是公主,被逼着在花园读书,那只鸟在高高悬挂的笼中叽叽喳喳地叫着,吵得我心烦,我想把这只鸟拿下来看看它在发什么疯,但笼子挂的太高,以我当时的身高,跳起来也仅仅擦到边。
那晚萧逸喝得大醉,带着一身酒气闯到我的寝宫,我料到他会来,点着灯等他。
“你要这鸟做什么?”声音清冽好听。
“够了!”他甩开我,苍绿的眼睛里盛满了痛苦,“你疯了……”
“真是叽叽喳喳的笨鸟。”
“真是只笨鸟。”
“齐司礼肩膀处有一道疤,那是他第一次在战场受的伤,我心疼了好久。”
“我想知道它在吵什么。”
我伸手把它取了出来,摊在掌心,它乖顺地蹭了蹭我的手指,便不再动弹。
我微笑着解答他的疑问:“因为恨。”
泼酒作乐,也难怪蓝总管总用那副担心的模样看着我。
我回头,看到他的样子,脸庞虽然还未完全褪去青涩,但已然显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坚毅与沉稳。
“他太像那个人了,越和他在一起,女人越容易想起那个人,所以她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抱着她的人是他,如果亲吻她的人是他,如果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他……最极端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当时死在战场的不是她的爱人,而是这个人,会怎么样?”
“我的一个朋友,他的爱人总是忽冷忽热,他觉得自己离她很近,却好像从来没有触及她的心,还有她的眼睛,似乎总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东西,陛下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今日偏要取下它,没有我的命令,宫人不敢上前,不知如何是好,直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按住我的肩膀,然后从我头顶取下那个笼子。
他不说,我不提,萧逸也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