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又心安理得地说:“哥可是被你活杀了,魂体脆弱得很,干不了重活累活。”
除了这一双眼,性格、样貌、声音,一切的一切,都在反反复复地提醒他,白无常和前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白无常反抗无能,恼得眼周都浮上气愤的红意,索性一个偏头,用了狠劲地咬上了他脸侧软肉。
若不是黑无常没有肉身,大概这一口都能咬出血印来。
“哈,我偷懒?”又一次被抓包的白无常挑眉,毫不心虚道,“哥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就乐意干活呢。”
因此白无常闲暇格外喜欢去忘川河边。忘川河是汩汩流动的黄水,不论其中承载了多少孤魂野鬼、藏着多少爱恨情仇,也不过是一条腥风扑面的脏水沟罢了。
白无常被他扑得一个趔趄,向后倒在地上。
黑无常想到阎王那句带着笑意的调侃,无由来地怒从心起,他没去分辨这究竟是因为白无常冒领工资、还是由于白无常和他人的亲密,身体快于思考地做出了行动。
他武力远弱于黑无常,此刻也懒得和他打,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孔和拳头,很没危机感地嬉笑道:“唉唉,别那么大火气啊小黑,不就是拿了你几年工资吗?”
他知道自己在亲吻的
“你要当初不把哥搞下来不就啥事没有了吗?”他嗤笑着对上黑无常有些发愣的眼神。
他身边那人黑无常也认识,是一百多年前刚来当差的小鬼差,拿白无常当前辈看,颇为崇拜,很是迎合了白无常的自恋性子,因此两人很快就熟稔起来。
“白无常。”黑无常重复了一遍,质问,“你为什么冒领我的工资?”
“你他妈的!”白无常一巴掌拍在黑无常脸上。
提醒。
黑无常已经习惯了和白无常搭档干活、经常被白无常针锋相对、时不时还会被阴一把的日子。
——有时还要得便宜卖乖地刺他两句。
又是一日休假,白无常伙同一个熟识的朋友来岸边赏花、或者说是偷花。借着对方望风的功夫,白无常掐了一株火红的石蒜,顺手收入囊中,再招呼他坐下,仿若无事般在河边聊天说地。
“这是你活该啊,你说对吧?”
黑无常不气不恼,没什么反应,相当纵容地任他咬,甚至凝出实体来让他咬得尽兴,只是锲而不舍地、一再地尝试亲吻。
小鬼差发觉出他们俩之间气氛不对,一迭声的告别着走了。剩下的白无常并不正眼瞧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怀里那株红石蒜的花瓣,对他不甚在意。
而黑无常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只略一点头,面色看上去很是冷淡:“我找白无常。”
他目光落在白无常身上:白无常白发白肤白衣,一身纯然的白,唯有眼睛是红的,与他身后的红色花海相映衬。
黑无常杀来时看到的这么一幅场景:白无常和身边一人谈笑晏晏,全不复对他的尖刺刻薄。
白无常看见他,不由有些扫兴。倒是那小鬼差有些紧张地叫他:“黑无常前辈!”
只是毕竟是阴曹地府,除了冥火便一片昏暗,色调单一,没什么看头。
亲吻亲得像袭击的某位黑无常,被打得脸一偏,慢吞吞地又正过来。他不甚在意地将脸上的掌印弃之一边,一手擒住白无常的双手,用腿抵住白无常挣动的腿,低头作势又要亲他。
就这样又过三百年。
但忘川河边种满了彼岸花,色泽艳丽、摇曳生姿,映着河岸点起的一簇簇冥火,如梦似幻。
黑无常面色沉沉。白无常习惯了他一棍子敲不出两句话的样子,只觉无趣地撇了撇嘴,却在下一瞬猛然一惊——
白无常有些疲倦了,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小黑,这么迷恋哥呢?”
“你在说什么啊。”白无常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神色无辜。
这话原本不假。只是黑无常给他弄了保命黄符之后,真实性就有待考证了。相对来说,工作空余都在受刑的某位黑无常,或许更应该休息。
能留在地府工作的,大多是生前有德、品行还不错的人或动物——白无常算是个意外——因此白无常和他们相处得还算愉快。总归不会比某个杀人犯碍眼。
他冷着脸走上前去:“白无常。”
黑无常很低地“嗯”了一声,得偿所愿地吻上他的眉心,又从眉心一路向下吻去,顿了一下,很轻柔地、相当珍视似的以唇印在他的唇上。
白无常也适应了在地府的生活,工作逐渐熟练,也交了不少的朋友。
但黑无常看着他那发亮的红眼睛。
他只是看着这双眼,沉默地放弃了质问,转身又投入工作之中。
只是此刻黑无常注意力全然不在他身上。
这三百年来他的工资少了半截,他本以为这也算在处罚之中,也没去深究,直到今天再去领工资,阎王顺嘴感慨了句“你和小白关系这么好啦,工资都分他一半”,他才知晓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