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元年六月初九,谢拾记住了这个日子。这一天,本该承载着嘘寒问暖的家书,却化身当头一棒,冷酷无情地对他敲出了一记暴击他居然被人偷家了看过家书,谢拾终于知晓,前段时间肖某人所谓的“出游”,竟然是游到了玉泉镇。不仅如此,他还几番机缘巧合与谢兰相遇,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揣测出“凭虚客”的身份,堪称坦率地问出了口。猝不及防被揭马甲的谢兰没有选择欺骗隐瞒,毕竟她迟早都是要站到台面上的,只要她继续写作,便不可能永远隐瞒身份,尤其是肖瑞云与她有各种意义上的合作。因此,她索性坦率地承认了。她本想着对方若是介意其女子身份,约定的合作大可一笔勾销,不料听她如此说的肖瑞云却难得失了从容,变得语无lun次。“不不不,我怎么会如此想谢姑娘的才华本就不该埋没与其说我介意,倒不如说我对此颇为惊喜才是。谢姑娘你没有错,是我不该探究你的身份”在青年乱了方寸的回应中,谢兰反而镇定下来,她恍然明白了什么,不由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如故罢。”一切如故当然是不可能的。摊牌后,二人的相处怎么都不可能一如既往,反而悄无声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过其中内情谢拾并不了解。当他收到谢兰的书信时,这对未婚男女已是情投意合的状态。准确而言,是肖瑞云情有独钟,而谢兰对他亦有几分好感,综合方方面面考虑后,才下定决心与他走到一起不得不说,相较于她此前揣测过的那些未来夫婿人选,肖瑞云再合适不过。为免“私相授受”的罪名有损谢兰清誉,确定谢兰心意的,你我不相上下。此次我之所以胜你一筹,只是算学题占了上风而已。”顾怀璋却道“无论如何,的确是你做得更好,榜首名副其实。”从前的月考只有四书五经,随着江提学发话,又多出了论、诏、诰、判、表与经史时务策的内容。至于算学题,是何训导的提议,戴府教不知为何竟选择了接受。尽管算学题的成绩在总成绩中占比不大,从前不重视算学的生员依旧是叫苦不迭。
说来这还是致知社的锅。自从主动请缨成为致知社编外成员,替致知集审稿,何训导便尤为投入。偶尔甚至令谢拾以为他对待这份副业比在府学里当训导的正业还要积极用心十倍。纵使致知集百花齐放,凭何训导六艺皆通的本领,学生们掌握的领域他无一不Jing,审稿自是难不倒他何训导本是这么想的,却在李道之身上栽了个大跟头。拿到李道之的文稿时,他满眼都是问号这都是什么鬼画符啊哪怕最后在谢拾与李道之的联手解释下,他勉勉强强弄懂了那满篇鬼画符的意思,何训导多年来的骄傲却哗啦啦碎了一地。作为自小到大任何技能一学就会的天才,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难倒他的东西太离谱了满心不服的何训导一头扎入算学的大坑,结果却出不来了。也不知是真心意识到算学的魅力,还是想拉人下水,前不久他突然提出今后将算学加入月考的建议,顿时令府学上下“哀鸿遍野”。顾怀璋便是其中之一。若非此次算学题出错,只怕他和谢拾之间究竟谁才是府学头名还很难说。毕竟二人的文章平分秋色,只能交由训导来决定。谢拾是如此说的。府学里其他人也是这般说的大概在他们看来,他这个头名丢的颇有些冤枉。在年已十六的顾怀璋与年仅十一的谢拾之间,他们显然更不想被后者踩在头顶。只有顾怀璋本人不这么想。早在五月份算学题就已经加入月考,所有人面对的都是同样的考试内容,既然如此,谢拾能胜过他凭的自然是真本事。更何况,二人的文章不相上下、平分秋色,难道对他而言是值得称道的吗须知谢拾初入府学时,所作文章还远不如他,过去不满一年,竟然就追了上来顾怀璋岂能不真心实意叹服他不可思议道“我早知你进境飞速,可这两个月你的提升未免太大。这是磕了仙丹妙药不成”顾怀璋难得如此打趣了一句,用玩笑的口吻掩盖住他内心强烈的震惊与紧迫感。听了一嘴的姚九成道“仙丹妙药不知有没有,不过知归这些日子着实勤勉,仿佛有大虫追在身后,豁出性命狂奔一般。”与其说是有大虫追在身后,不如说他这小兄弟像是提着刀狂奔着要去追猎大虫呢谢拾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而顺势说道“没准真有穷凶极恶的大虫呢”没错,说的就是肖瑞云既然曾经的知己成了未来的姐夫,那么谢拾看待此人的视角与从前自然不能同日而语。肖瑞云的才华和家世曾经是他的优点,站在小舅子的视角却是明晃晃的威胁。论家世,肖家是官宦人家,有权有势;论本身,肖瑞云的功名比谢拾更胜一筹。也就是说,在这桩婚事中,肖瑞云占据绝对的主导。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谢拾走上一定高度前,都势必无法撼动肖家。这与大姐夫薛玉章截然不同。如此,二姐的婚姻幸福与否只取决于肖瑞云的人品,谢拾将不具备从中干涉的能力。然而谁又能保证一个人始终不变呢正因如此,谢拾才会在被偷家之后当场破防,气自己不够谨慎让二姐与之有了交集,从而选择了这个风险十足的人选。或许是化悲愤为动力,整个六月,谢拾的学习状态再上一层楼。他疯狂汲取知识的状态简直令原本以为他已经足够努力的诸生彻底认知到努力果然是不存在极限的。更何况,这两个月他经历颇为丰富,见证了二姐的行远邀约见识了不少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