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叫做:十几岁的年纪狗都嫌,对此,景元深有体会,并且对丹枫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幻灭。
"丹恒。"少年淡淡抬头,语气坚定。
"抱歉"景元闭眼,他只不过略微停顿,还没适应。
跟在他身后的咪咪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妙的气味,难得没贴着景元走,抬起爪垫跃上栏杆,踩着细长的红木扑进外面的花坛。倘若能忽视其巨大的躯体,以及被它从花圃里炸出来的粉蝶,其行止与猫无二。
可它是一只真狮子,假狸奴,医师检验完毕确定是真的小动物之后,特意向将军强调了后三个字,景元松开咪咪爪子上的止血棉,捏着它大且厚实的rou垫,一时竟也默默无言。即便是之后改名「踏浪」,也一直顺口叫着咪咪。符玄见他打趣,那语气亲昵的就像喊自己的儿子。神策将军"育儿"初体验在咪咪身上告一段落,踏浪的存在帮了他很大的忙。
比如,彻底坐实了罗浮神策将军不是狸奴而是狮子的"事实",以及在太卜到处寻他时,可以躲在咪咪硕大的身躯底下,和白毛融为一体,逃过一天公务。
可惜养狮子和带孩子完全是天差地别,二者无法融通。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不知怎么的,丹恒看着眼前的景元,突然想起不久前他翻到的那本经书,勾页折角,墨迹杂乱,经文中佛告须菩提:"尔所国土中,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字里行间皆告诫,此三心不可得。时间拥有弹性,他似乎从十王司走出又将自己困囚于另一方囹圄,执着从书架上找到更多关于丹枫和景元的过去,又不知一切于他有什么因果,只是心中乱成杂絮,厌烦景元那双眼睛透过他看过去,高坐莲花上如一切皆知的如来,一切又与他无关。
如果普通人转世轮回,能带走的只有“体验”与“智慧”,这些积累的体验智慧会转化成再次做人的信仰与标准轮回到下一世,继续修炼,直至升维。而丹恒不同,或者也许每一世的他都是如此,过于清晰的情感与模糊不清的记忆,带给他的是忧虑、痛苦、敏感、内耗和自我攻击。
这一次,他远没有丹枫来的老练,更没有同族帮他疏导,唯有景元那点关心,反倒更像是扬汤止沸。
所以丹恒急于求证,不知如来知不知,不知如来渡不渡。
这枚吻落在景元扭过去的侧脸上,丹恒松开景元的衣领,此刻他看不清面前人金瞳中的震动,狂心顿歇,歇即菩提,而今如来皆知,却不愿渡他。
景元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本有要事与丹恒商议,谁知遭此一击,下意识拽住要离开的丹恒。少年心思难猜,明明被非礼的是他,失魂落魄的却是丹恒。
云上五骁存活的尚且只知三人,应星被他故意放跑也是为了防止持明族秋后再生事,为了保住丹恒,他把人藏在此处已有数月,可仍旧被找上门来,要继续执行清算的后续协定——将丹枫转世彻底驱逐仙舟永不放回。
显然眼下不是谈这事的好时机,丹恒三魂六魄皆不在身上,景元退而求其次邀他后日月出在星槎海等自己。见丹恒点头,景元才松手,站在门口见房门闭合,咪咪叼着一张皱巴的、带着红印的书页端坐在脚边,他伸手触摸被亲的侧脸,许久才意识到这明明是自己的房间。
后日碰巧是立秋前,入夜,府外小巷都亮着昏黄的檐灯,红色砖墙,雕花木窗,抬头偶尔有巡逻的星槎飞过。丹恒戴上兜帽,一路往星槎海行去。如今他已能收回龙角龙尾,却仍旧做了遮掩,说是不给神策府添麻烦,实则不愿留下一点和丹枫相似的痕迹。
夏末热气蒸腾,一片ru白色的浓郁,星槎海大多为行商港口,白日水天之间,熙熙攘攘,夜晚归于沉寂,规整的集装箱成为视野中一个个色块,与机械运输碰撞,迸发出工业的美感。仙舟还依旧了许多本土特色,虽然工具摆布复古好看,可对丹恒这种第一次来的人犹如迷宫,走了半天不知道上哪里去,绕着阶梯上上下下好几次,总也走不到对面,背上被汗水浸的shi透。
“哒哒——”
丹恒闻声抬头,就见黑暗中一双金色猫眼在集装箱上亮起,把人吓得不清。一人一猫对视许久,还是狸奴忍不住跳了下来,轻跳到丹恒面前坐好。
丹恒蹲下,端详片刻犹豫道:“……将军?”
“嗯!”景元开口,在高处坐了许久,就见丹恒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原地乱转,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又跑下来。
猫咪熟练的搭上丹恒的膝盖,后腿一蹬就要往人家腿上爬。丹恒受宠若惊,手脚并用像摸到了一个烫手山芋,他不会抱猫,最终手臂挽成一个弧,景元四脚朝天躺在里面动弹不得,只能用尾巴轻轻盖住肚皮,眼神示意丹恒坐云梯登上星槎海的最高处。
狸奴是柔软的,和咪咪钢硬的毛发和健硕的肌rou大不相同。丹恒坐在高处,才看到仙舟全貌,白日蔚蓝的水面成了漆黑一片,万家灯火也只剩星星点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