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走了一夜,柳翠微也没睡好,把话说透了,二人也算心安,索性褪了衣裳,到床上相拥而眠了。到了晌午,梅兰竹菊和周环襄本想当面告别,却被告知吴蔚和柳翠微还在睡着,五人便也只能剩下辞别,带着行囊直奔宜王府了。好在两处相隔不远,她们若得空随时都能回来探望二人,倒也并不伤感。这几位都是聪明人,无需吴蔚把话说的太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们明白。从表面上看,泰州仍是从前的样子,除了泰州之主宜王因太后薨逝而伤心过度,卧病在床外,仅有一件看起来合情合理,不大不小的改变。因时疫和水患,泰州城内各大米庄的粮食供应从各自采购,变为由宜王府派专人采购,统一调配了一段时间,如今时疫基本过去,被洪水摧垮的驿道渐开,宜王府便将各大米庄的采购权还了回去,如没有发生时疫洪水时一样。又过了些时日,扶桑进犯海州的消息以各种渠道流传至泰州,各大米庄敏锐地嗅到了危机和机遇并存的这一抹变数,开始大肆屯粮,不仅齐刷刷地将各种粮食的收购价提了一些,各大米庄的东家们更是各显神通,有拿出积蓄加大收购粮食的力度的,也有扩充米庄人员配置的,更有不惜置办车马,只为了方便到更远的地方收购粮食的。其中,吴柳记米庄虽然失去了原本的东家吴蔚,但这位柳当家同样是巾帼不让须眉,在这件事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不仅拿出了大把的银子到各地去收购粮食,甚至还将已经小有名气的吴柳记成衣铺盘了出去,回炉的银子也都被用到了收购粮食上。至于吴柳记原本的那些个绣娘和伙计,则是被柳翠微安排到了善堂里,负责照顾善堂内孩子们的饮食起居,顺便传授女红课业。工钱虽然没有在成衣铺时的多了,但这世道女子能找到一份正经的营生并不容易,无人请辞。梅兰竹菊走后,偌大的吴宅后院冷清了不少,柳翠微也要不时的米庄善堂两头跑,导致吴蔚每日独处的时辰激增,奈何这个时代解闷的法子实在有限,每日被困在这四方后院的日子并不好过,思来想去吴蔚决定捡起老本行,也算是在离开这个时空为这里的仵作业贡献一点儿力量吧。吴蔚亲手做了几只羽毛笔,又让柳翠微托人花了大价钱买了些上好的墨锭和宣纸,据说用这个墨锭写出来的字,能历经数十年不褪色,而宣纸则能保证数年不会泛黄。有了这两件材料的加持,吴蔚的兴致倍增,每日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日子过得飞快。柳翠微好不容易完成了宜王秘密交代的购置粮食的任务,立刻安排好善堂的事宜,打算好好陪伴吴蔚几日,却发现吴蔚这些天过的好像比自己还忙。这些日子二人的作息时间基本都错开了,是以柳翠微也不知道吴蔚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做什么,这日吃过早饭柳翠微便主动提议到吴蔚的书房坐坐。“这些是蔚蔚,你在写书吗”柳翠微拿着一本已经装订好,但还没起名字的书,惊奇地问道。闻言,吴蔚笑眯眯地凑到柳翠微身旁,一脸骄傲地回道“是啊,还没给别人看过呢,你是我的第一个读者。”“荣幸之至”柳翠微莞尔,对上吴蔚亮晶晶的眼眸,满怀期待地翻开了册子。一页,两页,五页柳翠微白皙的脸颊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红晕,目光在书页和吴蔚的脸上来回折返,欲言又止。若不是这本书出自吴蔚之手,若不是吴蔚正一副想听听评价的表情柳翠微定然会将这册子掷于地上,然后重重地啐上一口。见柳翠微沉默不语,吴蔚问道“怎么,是哪里不对吗”柳翠微将书页合上,轻轻地放回原处,斟酌着字眼,迟疑道“蔚蔚,你这是,是在画春、春宫图吗”“春宫图”三个字几不可闻,柳翠微的耳朵都红了。吴蔚不禁哑然,笑道“什么春宫图啊这叫人体构造图你可真是”
柳翠微一怔,呢喃道“人体构造图”琢磨过来这五个字的意思后,忍不住嗔了吴蔚一眼,说道“你说的这个和春宫图有何分别不过是换个奇怪的说法罢了。”吴蔚彻底被柳翠微气笑了,将册子展开指着上面的人体说道“怎么能没有区别呢虽然我承认都是没穿衣服,但是春宫图是两个人的图,人体构造图是单人图好吧而且你往后翻翻,春宫图脱的是衣裳,人体构造图脱的可是皮,脱完了皮脱肌rou,然后露出全身的骨骼,再把每一块肌rou,骨骼,还有主动脉都拆分开了,一块一块的列出来,表述清楚。虽然表现手法都很直白,但是艺术和学术还是有区别的”随着书页的翻动,册子上的人体结构图也随之变化,柳翠微亲眼看着册子上的画的那个人,逐渐从一个人,被剥去了皮肤变得恐怖,最后化作一支骨架。虽然这个过程很短暂,但是柳翠微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种仿佛沧海一粟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柳翠微虽然没有学习过相关知识,却也知道人死后都将化作一副白骨,随着时光的流逝,千百年后成为一捧黄土,但知道是一回事,将这个过程用如此直白的形式呈现在眼前,所带来的震撼非三言两语所能道尽。见柳翠微沉默不语,吴蔚还以为是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惹来了对方的不快,轻声唤道“三娘”“嗯。”“你怎么了,是不是我那句话说重了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柳翠微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往吴蔚的身边挪了半步,低声道“没有。我、只是有些害怕。”吴蔚这才恍然大悟,揽过柳翠微的肩膀,将手中的册子放回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