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国光见他把枪装进了兜里,知道他要把手枪据为己有,心疼得扭曲了面孔,却故作坦然地说:“这么多年了你也真没出息到哪儿去,这种破玩具手枪满大街的摊上都有卖的,你也能看得上眼。”何天亮说:“你他妈嘴里从来没真话,这种玩具手枪哪个摊上有卖的?你去给我买两把来。”他知道,如此精细的玩具手枪国内肯定没有。白国光说:“我嘴里没真话,你说句真话行不?你到底要什么,我想你总不至于要我的命吧?”何天亮没有直接答复他,掏出烟来,却只剩下一个空盒,他把空烟盒揉了扔到地上,问道:“你有没有烟?我兜里的烟抽完了。”白国光瞪着他,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华,扔到了何天亮的面前。何天亮从里面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说:“中华烟的味道到底不一样,比我的强多了。”白国光不屑地说:“你一个擦皮鞋的,也就只能抽那种烟,你要是拿着大中华在鞋摊子前面抽,警察都得抓你。”何天亮说:“你说得倒也是,咱们国家的警察就是怪,放着你这样的罪犯不抓,却偏偏跟我们这些擦皮鞋的过不去。就拿你来说吧,开这么个半公开的妓院,还私藏枪支,还装模作样像个人似的,当警察的眼睛怎么就瞎了呢!”“这就叫成者王侯败者贼。”这会儿白国光冷静了许多,他从椅子上坐正,在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却不点燃,拿在手里捏来捏去地玩着:“再怎么着,别人见了我得尊称一声白老板,见了你,大不了叫一声擦皮鞋的,这就是等级的差别,就是地位的高下,就是价值的不同。这是现实,你不服气也不行。”他像是用这些话自己给自己长了气候,又靠到转椅上,还把脚交叉着搁在了桌面上。“我想你半夜三更来找我,总不是为了跟我研究工作吧?让我猜猜,你到底要干什么。要我的命?我想你不敢,也没那个必要,要了我的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还得赔上一条命。要钱?有这个可能,但这又不像你的风格,不过人总是不断变化的,说不准你确实混不下去了,真的想抓我个大头,抽我一管子血。可是我要是不给呢?你准备怎么办?打我一顿,杀了我?难道”何天亮没有耐心听他胡诌八扯,打断了他说:“你别他妈的猪鼻子上插葱装象了,你以为你挺有身份是不是?说透了你不就是旧社会妓院里的gui头老鸨子吗?你的钱我还嫌脏呢,一股乌龟老鸨子的骚味儿,上面不知道沾了他妈的多少梅毒。我来找你干吗你他妈心里清楚着呢,少嗦,冯美荣在哪儿?”白国光咧咧嘴:“这个忙我还真没法帮你,信不信由你,被你打散了之后,我跟她就再没来往过。再说,你也没交代我替你看着她,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何天亮审视着他,看他那个样子不像说谎,也许他真的不知道冯美荣的下落,可是不问清楚又不死心,找不到冯美荣就找不到宁宁,尽管这个话题令他心里滴血,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打听:“我跟她也没啥关系了,这你也知道,我只是想通过她找到我女儿。”他为这近似恳求的话感到了屈辱,可是,为了宁宁他没有选择,只要有一线希望、一丝线索他也要不懈地努力,只要能找到宁宁,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白国光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他,脸上渐渐消失了嘲弄对立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说:“冯美荣真他妈的漂亮,我第一眼见着她就被迷住了,整个人就像得了失心疯,得不到她好像活着就没了意思,可惜,我终究跟她没缘分。出了那件事后,我成了她的仇人,我他妈最终闹了个鸡飞蛋打。”说到这里,他把一直拿在手里玩弄着的烟点燃,深深吸入一口,又缓缓吐出,接着说:“我确实恨你,你不但把我整了个半死,还坏了我的前程,要不是出了那件事,我现在怎么着也是厅局级了。这么多年,我没忘
装民兵连长的五四式手枪,白国光这支枪比五四式小得多,精巧滑润的枪身上印着一串外文,看样子是外国货。不过,只要是枪,结构都差不多,何天亮试着退下枪柄上的弹夹,弹夹是死的,再仔细看看,何天亮不由哑然失笑,这支手枪是假的,不过外观、分量都跟真枪差不多,确实精致。“你他妈从来就这副德性,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真的。”白国光抽出一支烟把烟pi股在桌上了,点着才慢条斯理地说:“跟你开个玩笑,不过你这人真他妈难收拾,刚才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不怕?”何天亮没有说话,他回味着刚才白国光用枪指着他的时候心里的感觉,他确实没有感到害怕,面对枪口都不害怕,何天亮有些得意。他认为没必要回答白国光的问题,他到这里不是来跟白国光聊天的,就用假枪的枪管点着白国光的脑袋:“你以为这是假枪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假枪到了我手里也照样是枪,我就让你尝尝假枪的滋味。”说着,就开始用枪管敲击白国光的脑门。白国光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说话,半张着嘴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两颗眼球拼命往一起凑,成了斗鸡眼,人也好像变成了痴呆。何天亮见他的脑门子上敲起了几个红疙瘩却一声不敢吭,也就没了耍弄他的兴致,这枪虽然只是一支玩具手枪,可是也做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何天亮挺喜欢,就把手枪装进自己的裤兜,他决定,要将这支手枪据为己有。不是他贪心,也不是他企图用这支假枪干什么,这支假枪太完美,太叫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