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僧袍小心地擦着华夭身上的青血。
日头很快落了山,林间也昏暗了起来,虫鸣声接连响起,直至响成一片。
华夭仍是晕在那里,一动未动。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青色的血也被小孑然擦了个干净。倒是小孑然自己,弄了个一身青,可他浑然不在意,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华夭。
良久,华夭还是没有动。小孑然不禁想起了拂晓师兄说过的,人若是不会动了,也不会说话了,什么都不会了,那便是死了。小孑然曾问,什么叫做死了。拂晓师兄回答他说,死了便是说这个人不在了,且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了。
小孑然眼睛里泛起了泪意,他不知道鬼是不是和人一样,也会死。可他一想到华夭或许就是死了,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就难过。小孑然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直打在华夭的脸上。可又怕吵到华夭,小孑然闭近了嘴巴,只间或露出极小的一声呜咽,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华夭醒来看见的就是小孑然这副模样,顿时心里一软,全身都疼,他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好笑地看着小孑然,在他惊疑地睁大眼时,不正经地说,“这是哪家小美人,真是哭的我见犹怜,大哥哥可真是心疼死了。”
小孑然本见华夭醒了,一时惊疑是否看花了眼,又听他说话,顿时欣喜交加,连哭也顾不上了,再一想到方才华夭说的什么,又低下头,红了脸。他虽不大明白华夭整句话的意思,可那句小美人,他还是知道的。拂晓师兄有一次偷偷给他讲了山外的话本,话本里说漂亮的人儿就叫美人。华夭他,大抵是在说他漂亮吧。
“是我家的,是我华夭的小媳妇。”那边华夭仿佛来了兴趣,自问自答。
“我…我怎么是你家的了,还…还……”还什么,小孑然却是说不出来了,拂晓师兄说,媳妇是丈夫的另一半,丈夫和媳妇是要过上一辈子,不过那都是寺外的人才能做的,他们是出家人,万不能有媳妇的。他们是要和青灯古佛作伴,过完一生的,所以他也不能做别人的媳妇。
“你不愿意?那好,我便不说你是我华夭的小媳妇,是小娘子行了吧。”华夭一副无奈地样子,仿佛纵容般的。
小娘子?这拂晓师兄是没有和他说过的,不过见华夭的样子,应当是没问题,于是小孑然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华夭就笑欢了,舔着脸直叫,“小娘子,小娘子。”
小孑然都一一点头应了。
“那小娘子现在告诉我,刚刚为什么哭啊?”华夭问他,他当然知道小孑然是为什么哭,不过就是想逗逗他。
“你受伤了,很重,我以为你……你好了!?”小孑然话说到一半,才发现华夭身上完好如初,肌肤仍是光滑白皙一片,什么伤痕都找不到,连水粉色的衣服也是崭新的。他一时不相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华夭笑了出来,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自从他死后,他便仿佛有了自愈的能力。这种能力,第二个人格却好像没有,因为他有时醒来,身上偶尔会带点擦伤什么的。且身上的这一套衣服,每每在他们互换掌控权的时候,就会变的崭新。“小娘子,你在担心为夫吗?”
小孑然诚实地点点头,又问他,“为夫是什么?”
“就是指我自己而已。”华夭随口胡诌。
“哦,为夫确实担心你,因为你伤的很重。”
华夭顿时如吞了舌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想着他的小娘子可真是爱学习,又一边无奈地用袖子擦着小孑然脸上未干的泪痕,苦口婆心地说,“小娘子,为夫这个词你是不能用的,只能我用。”
“为什么。”不是说为夫指的是自己吗,那他这样用是错了吗?
“因为……你还小。”先随便找个借口,反正等他长大了,不用说,他自己也会明白的。
小孑然便乖乖地点点头,原来这个词只有长大了才能用。
“你为什么要担心我?”他不知另一个人格和小孑然认识了多久,可料想也不会太久,小孑然又为何要为他担心,还守着受伤的他不走。于他的小娘子而言,他不过是个能说的上话的陌生人而言。
“我不想你走,我喜欢华夭。”华夭是个很好的人,尤其是白天的时候,他很像拂晓师兄,晚上的华夭,虽然有点和白天不一样,可他也喜欢。若是华夭真的走了,他肯定会难过的。
华夭心中微微一热。这种话他生前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对他说过,可哪个不是逢场作戏,哪一个能让他听了如现在这般有些喜意,有些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他知道他的小娘子还很小,可能不太清楚这句话对男|欢女|爱的意思,可是没关系,等他的小娘子大了,自然会知道。他也不担心小娘子会反口,他就是想要这个小孩子,谁也挡不住。
逢场作戏惯了的华夭,现下真真的认真了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对方不过是个屁大点的小孩子罢了。
“小然师弟,小然师弟。”
“孑然小师弟,孑然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