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澜回望他的眼神,显得极其陌生,之中还有一点错愕,似乎在看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双方的目光仅仅交错了极短一瞬,可那弹指一挥间已足够他们交换了太多思绪;他们谁都没来得及说话,可两人皆是不言而喻。
任何一方都已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任羲翎迅速收回视线,转瞬就恢复了目空一切的气魄,好像刚才两人根本就没有对望,他根本什么都没看见那般,然而他心中清明得很。
容澜不出意料来了,只不过去通知他的不是徐珩,而是容湘,而且来的不是一个人,跟在他身边的女子分明就是秦芸。
徐夫人来探望劝说任羲翎那日,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容湘在附近的细微气息,这丫头果真偷听到两人的对话了,而且在听到之后须得即刻启程才能在今日之前赶回来,她也真是煞费苦心。
也不晓得她在圣蛊门那边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不过目前看来容澜应当是将她好好护住了,至少没受伤。任羲翎有点些微的欣慰,还好他没将旁人拉下水。
两拨人再会合的时候,已经是在主殿了。任桓、徐夫人以及任羲羽早已在那边候着,押着任羲翎的两名弟子和那边四人的为首弟子在将人带到之后,都默默退下了,偌大的主殿中,仅余了相关的七人。
任桓板着脸环顾了一轮在场的几人,严声道:“本人不喜站着说话,都坐吧。”
说是坐,其实也和跪差不离,还不如站着舒服。圣蛊门并没有这个规矩,秦芸自是很不习惯,不过她也明晓入乡随俗的道理,优雅地整了整裙摆,敛了平日里的风情万种,端庄地跪坐了下来。
容澜就在她旁边,斜睨一眼,好一阵无声的冷笑。待他终于肯重新望向前方的时候,发现任羲翎就在他对面,正淡然地目不转睛凝视着他,说不清已经这么看了多久。他似乎突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那样,置于膝上的十指不自禁地微微收紧。
任羲翎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他还从未见过容澜这种如坐针毡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新奇,却也很知趣地收回了凝视的目光。容澜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身姿重新挺拔,又恢复了那熟悉的桀骜姿态。
任桓清了清喉咙,朗声开口:“原本今日应当是处刑的日子,任鸿亦你可知晓?”
“自然知道,不过门主突然召这么多无关之人来此,我可是不明白了,”任羲翎声音十分沉稳,却含着那么点挑衅的意味,“门主你难道不是最恨圣蛊门之人么?”
容澜听他这么说,身形顿了顿,投过来的目光越发费解与震惊,对方却没有看他,显然心思并不在他这里。
任羲翎不待其余人反应,步步紧逼,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口舌笨拙的模样,说出来的话简练有力,简直要让人不认识他了。
“我明白了,这是要让圣蛊门人来明确我的罪状是不是?”
任羲羽到底看不下去了,当即厉声斥道:“任鸿亦,谁给你的这等胆量在父母兄长面前口出狂言?”
任羲翎反唇相讥:“兄长?任守云你不是已经不认我这个兄弟了么。”
殿内升起一阵突兀的尴尬,任羲羽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当即面露窘色无言以对。
其余几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兄弟俩针锋相对,他们怎的不知这俩是什么时候兄弟反目的?
徐夫人和容湘身为女流,本来也没什么资格在这种场面主动发话,只得又焦急又不知所措地向身边的人寻求帮助。秦芸本就是外人,兀自在那里看笑话,似乎还挺有兴味。
混乱的场面让容澜也有些烦躁起来,忍不住冷声道:“任鸿亦,你冷静点。我们不是来给你定罪的,是来帮你消罪的!”
任羲翎淡淡莞尔:“容澜,我很冷静。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让我的父兄冷静下来才是。”
天行门这边三人似乎方才认识到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争论而是为了谈正事,那个香囊究竟是怎么来的,以及任羲翎究竟有没有罪。在圣蛊门人之前丢了颜面,让他们顿时感到了一种淡淡的羞耻。
秦芸似是觉得这场景极其可笑,忍俊不禁,容澜心下不悦,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收声。
任桓掩饰般地咳了几声,与徐夫人对视一眼,重新开口主持场面。
“容澜,我暂且不追究你为何去了圣蛊门。是任鸿亦自己说的只有你能救他,那你便说说,你有何证据能证明他无罪?”
容澜似乎之前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当即被噎了一下,好容易回过神来后向任羲翎甩过去一个满含嗔怒与谴责的眼刀,仿佛在说:什么叫只有我能救你,有点骨气行吗?
任羲翎则是极其诚恳而信任地看着他:对不住,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了。
容澜险些气得一口血卡在喉咙里把自己呛死。
缓了半晌,容澜的脸色终于正常了些,沉声道:“那个毒香囊容湘已为我描述过,你们可能不知,那种东西在圣蛊门中是最高的身份血缘象征。换句话说,只有本家直系弟子才有资格拥有这种香囊,旁支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