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琴在客厅看电视,余光瞥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宴连去而复返,没料到是女儿,客套的微笑顿时收回去,板起脸重新看向电视机。
换了平时宴随才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哄人,不过受傅明灼影响,她此刻感触颇多,对罗子琴也格外有耐心,放下拉杆箱坐到罗子琴身边:“妈妈。”
她难得的主动示弱令罗子琴也感到意外,既然女儿妥协,她自然也顺着台阶下了,没忍住问出方才一眼就看出的宴随的改变:“出去一趟怎么瘦了这么多。”
“东西吃不惯。”宴随信手拈来一个借口。
罗子琴没戳穿,只掀开薄毯坐起来:“吃中饭了吗?我给你烧,你先去洗个澡。”
身为宴家的太太,罗子琴吃穿住行都有人服侍,亲自下厨的次数只手可数,像今天这种状况实属难得。
宴随快速洗了澡下来,罗子琴已经煮好一碗热腾腾的青菜鸡蛋面等她,卖相一般,青菜都煮黄了面也有些发胀,口感更是平平无奇,不过物以稀为贵,宴随很给面子,坐下就动筷。
过程中,罗子琴一直没说话,等到她吃完,还是忍不住老生常谈:“你姐姐在公司……”
“我知道了。”宴随抽了纸巾摁嘴角,“我马上就去公司。”
驱车前往宴森的路上,傅行此打来电话。
宴随等铃声响了两声再接起,声线平稳无波:“喂。”
“喂。”他匆匆和旁边的人说了句“No,thanks”才继续和她说话,“我登机了。”
如果是通知登机这点小事,哪里犯得着专门打个电话过来,微信告知一声足够了。料到瞒不住他,傅明灼肯定会跟他告状,宴随干脆先发制人:“你在追我么?”
问题问得太直白了些,傅行此顿了一秒才反问:“那不然呢?”
得到确切的答案,宴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以为你会介意以前的事。”
他说:“都这么多年了。”
言下之意是,那么多年前的往事不想再追究。即便没有苦衷和隐情,也念她年幼不懂事既往不咎。
“那你和宴连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八年前宴随问过一模一样的。
傅行此依然像八年前一样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八年后他的回答甚至比前一次更加置身事外:“没有关系。”
“我在宴连的妈妈那边看到你送的花了。”
他已经从傅明灼那边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听到她如是说,并不感到意外,也不问什么难道花一样就代表是同一个人送的废话,承认得干脆,但是换了个角度:“我去看的她母亲,并不是去看她。”
“有什么差别?”
“我母亲和她母亲同一天过世。”傅行此说。
宴随寸步不让:“所以呢?这个世界上同一天去世的人多了去了。”
“在同一家医院。”
“……”宴随一时失言,她从前只知道两位母亲在同一天过世,没想到居然还巧到在同一家医院,如果是这样,那么傅行此和宴连14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傅行此在电话那端验证了她的猜测:“我和宴连14岁的时候就见过面,在医院的太平间。她死了妈,我也死了妈。”
“……”
“黄泉路上我妈和她妈大概是作伴一起走的,所以,我不觉得我在我妈忌日的时候顺便去看望一下她妈妈有什么不合理。”
他语气很淡,但很显然,这一次即便她像当年拉拉他的袖口撒娇,他也不会妥协。
八年前他对自己和宴连的渊源绝口不提,直到现如今被她质问,才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理由听起来确实无懈可击,如果不是那段视频,宴随大概真的会信了他。
冰冷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太平间、突如其来的噩耗、至亲的尸体、悲痛欲绝的少年遇到同样肝肠寸断的少女,那一刻,世界上除了彼此,没有人可以懂他们。
这个画面令宴随脊背发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得不关掉冷气。
即便是八年前最最悲愤交加的时刻,她都不曾这么深重地觉得自己是他们之间的外人。
两相无言,傅行此在电话那头等了她很久很久,空姐来提醒他关机,他没法继续等待,催促道:“宴随?”
遇上红灯,宴随一脚刹车把车停在斑马线前:“可我就是不喜欢宴连。”
“……”
“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才是那个被辜负的可怜虫,目前我一身情伤,还没有做好准备进入下一段感情。”
空姐再一次前来催促关机。
傅行此深吸一口气,闭眼复睁眼:“好的,我知道了。”
晚饭,自然是泡了汤。
*
盛夏时光,车里不开空调的情况持续不了两分钟,蒸腾的热气便为非作歹,带走了宴随脊背泛起的那股子凉意,顺便带走了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重新打开空调,等开到宴森大楼的楼下,她已经彻底把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