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灼不是往下看,她的脖子微仰着,看的是上面。
她在看天上有什么,试图寻找传说中人死后会去的地方。
云层之上,阳光没有了云雾的遮掩和削减, 怎么万丈光芒怎么来,像傅明灼这般朝上看, 眼睛受到的挑战不必多说。
宴随活了24年, 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感受过这般悲天悯人的心疼。
“灼灼。”她拉傅明灼。
傅明灼回头,一双眼睛尚未适应机舱内外的光暗对比, 显出几分轻微的失焦。
宴随问道:“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
傅明灼摇头, 又要回去看天上。
“灼灼, ”宴随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用了乞求的口吻, “可不可以把窗关上,外面太亮了,我的眼睛好难受。”
眼睛难受是真,可最大的原因是不想看着傅明灼自我折磨。
傅明灼点头。
宴随越过她把遮光板拉下,然后去捂住傅明灼的眼睛轻轻揉了揉:“眼睛疼不疼?”
傅明灼摇头,自从知晓身世的秘密,她便不太爱说话,能用肢体语言回答的问题就不开口。
“那吃点什么吧?他们有冰淇淋,我给你叫一份好吗?”
说完,没等傅明灼应答,宴随按了服务铃叫来了空姐,给傅明灼要了份冰淇淋。
宴随和傅明灼的第一次见面就和冰淇淋有关,那会傅明灼还是个绑着绷带也无法停止活蹦乱跳的小孩,在兄长的庇护下无忧无虑。
对比现在,触目惊心。
傅明灼拒绝无果,等冰淇淋端到她面前,粉红色糊状固体,香味随着袅袅升起的寒气飘来,到底小孩子心性,冰淇淋是每个小孩都没法逃脱的紧箍咒,她没忍住尝了尝。
冰冰凉凉甜蜜蜜的草莓味冰淇淋融化在舌尖,味蕾满足了,连带着低落的心情也回弹一些。
看着她舀第二勺,宴随笑一笑:“好吃吗?”
傅明灼看她一眼,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是不是我姐姐?”
宴随把手肘搁在小桌板上,手掌托腮:“你希望我是吗?”
傅明灼认真点头。
宴随捏她脸,没再回答。
傅明灼等不到答案,追问:“那你是不是呀?”
遇到气流颠簸,飞机上下震颤起来,幅度不小,机舱里有胆小的乘客轻呼出声。
广播里响起空姐的安抚。
傅明灼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淡定模样,一点不担忧飞机的状况和自身的安危,只盯着宴随看,迫切等答案。
又一阵失重的颠簸后,宴随托腮的手动了动,食指在自己脸上点两下,无奈道:“跟你哥哥说去。”
*
傍晚时分,飞机降落锦城机场,在出口等待傅明灼的除了家里的管家保姆司机,还有一个带了一大束花的祝凯旋。
傅明灼知道自个身世的事,傅行此空下来和祝凯旋打了个越洋电话提了。
毕竟是傅行此爷爷开的头,堂侄女捅的篓子,祝凯旋就是心理再窝火,除了骂声“草”,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在电话里宽慰傅行此一通,还要亲自跑机场接傅明灼略表关怀。
傅行此谢绝他的好意:“不用,家里阿姨他们会去接她。”
祝凯旋也是看着傅明灼长大的,早都把傅明灼当半个妹妹看,心疼孩子的遭遇,他坚持:“阿姨他们不一样。我反正没事,陪她一会。”
几个客气的来回后,傅行此说:“宴随跟她一块回来。”
“靠。”祝凯旋笑骂道,“怪不得闪烁其词的不让我去,合着金屋藏娇了都。”
“行了行了,你爱去不去。”傅行此只有一点要求,“看到她你少嘴贱,八字没一撇的事,弄得她尴尬。”
看到宴随带着傅明灼出来,祝凯旋迎上去,弯腰行了个绅士礼,将花献给傅明灼:“送给灼灼小美女。”
招呼完傅明灼,他直起身,冲宴随意味深长地笑笑:“你的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宴随“啧”了一声,嫌弃他多嘴,转移话题道:“你也来接灼灼?”
祝凯旋下巴朝傅明灼那微不可察地一点,提到傅明灼,他揶揄的表情淡下去,变得严肃而沉重。
无需多言,宴随明白。
两个大人不约而同轻叹一口气。
“灼灼,凯旋哥哥带你去吃大餐好吗?”祝凯旋问。
傅明灼又想摇头,祝凯旋说:“叫姐姐一起。”
本来傅明灼就不爱吃饭,碰上心情低落更是没有半点胃口,不过她舍不得和宴随分开,所以勉为其难点了头答应下来。
宴随已经和罗晶晶约了晚饭,正好是个试探祝凯旋意思的好时机,她假意流露两分为难:“可我约了晶晶。”
祝凯旋没当回事,不假思索:“那你叫她一起好了,又不是不认识的人。”
宴随目的达成:“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