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异端的生命,终结这沾满血腥的传承,然后坦然地接受死后将会得到的永世之苦,圣白骑士从不畏惧苦难,但是——康纳不会不清楚梅维斯的性格与品行,一个能谋划这一切的贵族并不会真的像他臃肿的身材一样不中看,那就只能代表——他有办法保证梅维斯不会死于自戕。
法阵的四角站着四位身披湮灭牧师袍的人,横在他们前方,是另外四名湮灭牧师,这是凯文仅仅开了嘴炮,而没有贸然动手的原因。
已经扭曲干枯但还没有死去的康纳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依然以曾经作为帝国大贵族的姿态,趾高气扬且自负过头的语气质问:“你们居然没有追着魅魔跑?不过来不及了,仪式完成了,我知道你们拿到了卡帝拉的家谱,可是那是复刻本,看不出来吧?真品……真品还在我手里,真品中记载的仪式咒语依然被我找到了,谁都无法阻止卡帝拉家族重新披上荣光!”
因为忌惮他们,这些来自神之殿堂的骑士与施法者都有着无与lun比的见识,所以制作那个魅魔雕像的时候严格地仿照了真正的魅魔,而不是市井传闻里大众接受程度更高的美艳版本,因为那些表面功夫是为了吸引神职者的注意,可惜做得那么逼真仍然没有骗过去。
魔法阵上空飘荡着一些模糊的影子,那些被“魅魔”吸走的灵魂,现在算是找到了。
可是剥离的魂魄进入了邪神的献祭仪式,即使抢回来,也无法再回到还没死去的身体。
“卡帝拉家族的气运算是彻底断了。”雅蓝不无怜悯地说,他浑然不像面对一排手握邪术的湮灭牧师,而像是坐在光明神雕像俯瞰的告解室,聆听前来忏悔之人的心声,并且给出他的指引,他说,“你可知,有着邪神传承的家族早在一个神纪前就纷纷凋零殆尽,最后的一起血脉觉醒距今已过七百年,昙花一现,之后那个家族覆灭于勘塔那罗亚神殿骑士的铁蹄下——就是梅维斯的先辈,以铁的意志与手段,清扫了最后一个邪神之子。”
康纳哼哧哼哧,破碎的胸膛里传出风撕裂的声音。
“你可知卡帝拉家族的先祖为了让子孙后代能够安度一生,付出了多少?”雅蓝问他,“你不是被‘战神’神话蒙蔽的外人,你既然知道家族血脉的真相,那你从未质疑过,为何唯独卡帝拉家族,能够延续至今?”
猜到家族血脉真相的时候,Jing灵之眼就已经看穿了被人类家族细细隐藏的真实过去。
圣骑士们与湮灭牧师对峙,谁也不敢先出手,所以这场对话居然旁若无人般进行了下去。
“你懂个屁!”康纳怪笑,“你又不是我家的人,你懂什么?家族的荣光已经蒙尘,旁支子弟在那些gui缩的半兽人要塞外虚度光Yin,主家的族长在南方的要塞里,每天批阅的公务都是他妈的贸易纠纷?每天接见的都是什么矮人代表,来和我扯皮关税?都城的上流贵族叫我们什么?泥腿子,次等贵族,乡下的贫农锄头一扔扛上剑,十年之后和我平起平坐!安度一生?那是泯然众人!英雄该战死疆场,也好过泯然,好过沉沦,好过把先祖的事迹当成传奇故事,拿来在傍晚哄孩子!我们的血脉是高贵的卡帝拉家族,我们的血ye里流淌着荣耀!”
“荣耀?卡帝拉的荣耀从来不是血缘缘起!”凯文忽然打断慷慨激昂的康纳,他冷笑,“让这名字披上荣光的,是一代代征战的将军,是那些把入侵者挡在家园外的英灵,是用血rou之躯保护他人的战士之魂,卡帝拉家族的大战士在战场的旌旗下拔剑高呼,他身后有千军万马与他一同冲锋,他们背后城池安好,家国无恙。”
魔法阵里红光炽烈,康纳发出一声诡异的哀嚎。
凯文冷漠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念某个需要专注施法的咒语,“……卡帝拉家族的女儿们可以手持两米的沉重长弓游走在西北平原,一箭射死千米外半兽人的巨兽前锋,入侵者的大军在卡帝拉家族的旗帜前颤抖,百年不敢越界。”
“你的兄弟没有踏上对抗半兽人的战场,因为不需要了,百年前卡帝拉的先辈已经在那片荒原立下足够的威慑,梅维斯在牧野神的篝火前立下誓言,他愿意承受苦难,愿意以身涉险,愿意放弃安逸,去清扫隐藏的黑暗,他带队攻下的邪术法师塔可以整理厚厚一本传记,他救回的无辜灵魂遍布四野,勘塔那罗亚神殿圣白骑士副统领梅维斯的传奇故事可以让yin游诗人连着唱上三天三夜。”
黑法师眼神流转着异彩,第一次发自内心,充满恶毒地问:“你呢?你又做到了什么?”
坐在城主府,数着祖辈的功绩,然后在年复一年里积累他越来越软乎的肚腩?
“傻逼。”凯文说,“那才是卡帝拉家族的荣耀啊,血脉力量一直都是先祖们眼里的污点,是恨不得剜去血rou都要舍弃的垃圾,每一个意外觉醒血脉的战士,都无一例外选择了去最险恶的战场,在邪神的意志吞噬自我之前,与劲敌同归于尽,这才成全了卡帝拉家族代代英勇的‘战神’血脉之名。”
卡帝拉的先祖八成是巴不得家族荣光不再——一个在战场杀伐的来荣耀的家族,如果有一天荣耀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