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不由自主眯起眼睛,他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便抬手揉了一下。
但下一刻,他的动作凝固在半空。
余丰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连嘴巴都忘记合上。
林淼的长剑刺入周恕的胸膛,直接穿胸而过,随即又拔出来,他自己则很有先见之明地后退数步,没有被周恕胸口喷涌出来的鲜血溅上,周恕维持着死亡前最后的惊惧表情,直直瞪着林淼。
余丰觉得自己若是被那眼神瞪住,基本上下半生就会天天做噩梦了,但林淼竟然没有丝毫不适,他还将长剑在周恕倒下的尸身上擦了擦,用对方的衣裳擦干上面的血迹。
陪同父亲一道过来的周致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大吼一声,扑到父亲的尸身上嚎啕大哭,抬起头,用充血的双眼恶狠狠盯住安王,一字一顿道:“贺、融、你、敢、杀、我、父、亲!”
第124章
这些年, 贺融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但他见过的死人已经够多了,周家虽然牵连甚广,但一个周恕, 还不足以令他勃然变色。
更何况这场杀鸡儆猴, 本来就是早就安排好的,如果周恕能识时务,那自然皆大欢喜,可惜他不肯。
贺融知道, 因为周家在京里的运作, 甚至惊动了天子, 陆庆范轩他们的态度也跟着动摇起来,如果放任下去,连陆庆和范轩那边的钱都收不上来。所以一个不肯合作的周恕必须死, 而且必须在陆庆和范轩面前死, 这样才能彻彻底底起到震慑的效果。
“为什么不敢?”贺融起身,走向周恕和周致父子, 似乎不怕周致暴起掐死他为父报仇, 林淼却警惕起来,捏住刀柄不敢松懈。
“你父自以为有世家撑腰, 连军粮都敢倒卖,如果我不处置,再下一步,他还想做什么?把都督府卖了?还是把刺史府给卖了?”
看着周致通红充血, 满是仇恨的双眼,贺融面色不变,道:“我已经杀了周恕,不在乎多杀一个你。按照你们的作为,抄家杀头也不为过。”
周致微微一愣,神色在仇恨中外又添了一丝惧意。
“如果想为周家留一条出路,就乖乖合作,也许之后我上疏的时候,会适当为你们求情,减轻你们的罪过,让你们免于被杀头的命运。”
周致喘着粗气,又低头看向父亲的尸身,这场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他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是当家人了,全家的命运就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但他迟钝,不代表别人也跟着他一样迟钝,陆庆二话不说站起来,拱手高声道:“殿下,我陆家愿竭尽全力,为殿下效劳!”
范轩被他抢了先,心里暗暗恼怒,忙不迭也出声表忠心:“当日殿下宣布对我等的惩戒之后,我等心服口服,正努力筹措罚金,从未向京城去信求援!”
“我知道。”贺融似笑非笑,“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请两位来此看一场好戏,只要两位通力合作,自然平安无虞。”
范轩连声应是,看着周恕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不由又打了个冷战。
得亏他跟陆庆见机得快,不然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了。
林淼走到周致身旁,不耐烦道:“赶紧带着你爹走,还想让我们帮忙收尸吗?”
周致仗着刚才怒发冲冠的血气,敢于对贺融直呼其名,哪怕他心里原本也瞧不上这个安王,但现在面对林淼明晃晃的刀锋,他赫然想起这把刀连他父亲都敢杀,自然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那股血气陡然就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笼罩全身的惧意。
“我、我一个人搬不动……”周致咬咬牙,“我得将外头的人叫进来帮忙!”
林淼看了他一眼,招手让仆从去把被拦在外面的周家下人叫进来。
且不说周恕竖着出门,横着回家,对周家而言无异惊天动地的震荡,余丰被请到偏厅时,只觉砰砰乱跳的心还没恢复过来,眼前老晃过周恕胸口喷血的模样。
“茂林喝口茶压压惊吧。”
有人说道,将茶杯递到余丰面前,他神情恍惚地接过来喝一口,才发现这茶杯是薛潭递给他的。
薛潭的官位高他何止半品,虽说对方现在为了安王,甘愿放弃六部尚书之位,追随至此,身上只有一个虚衔,但余丰也不敢怠慢,忙起身道:“何劳薛将军亲手送茶,我自己来就好!”
“殿下看你现在神思不属,这样回去也没法办公,不如现在这里稍息,等心情平复了再回去也不迟。”薛潭朝他促狭一笑,“你放心,殿下没有扣押你为质的意思。”
余丰苦笑:“薛将军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是我胆小没用,没能帮殿下分忧,自上任以来,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如今还要殿下来收拾残局,惭愧,惭愧!”
他这番羞愧之情倒不似作假,当今官场上,像余丰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良心犹存,不至于同流合污,胡天胡地,但又提不起勇气大刀阔斧,与旧势力为敌,只能安于现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余丰比其他庸官好一点,因为他也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