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不幸是什么?是少年的时候离开了父亲,中途的时候离开了马!这是蒙古人的谚语,然而,在斡罗岑这种半蒙半汉的混种身上似乎就没多大的印证效果了。人家都说骆驼是沙漠之舟,却没想到它们在雪原上更有用武之地,这些身材高大的家伙拉著扒犁在雪地上奔跑,虽然速度不敌骏马,可气势上却要更胜一筹。于是,在这广阔无垠、冰雪连天的世界里,只听得大男孩的笑声扬得大老远,一身雪裘的斡罗岑骑著双峰骆驼奔腾在茫茫的雪原上与驯鹿互相追逐,彷佛一只在雪白天地里自由飞翔的猛鹰。到了夜里,在林海雪原中,他们用几支桦木支撑起骨架,用毡子围成一个上尖下圆的小天幕,点燃一簇火,凝望着纤尘不染的原野,银装素裹的林木似乎要刺破星空,这洁白如诗般的世界静默得令人屏息、令人感到几许寂寥孤单。不晓得为什么,千黛居然开始想念起纳岑来了,而且越想越念,越念就越难过,难过到后来竟然有种心酸酸、鼻酸酸,泪河即将决堤的感觉。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其实满不错的,虽然一开始欺负过她,可是八年后再见面,他给予她的却净是关怀与宠爱,即使他没事老喜欢戏弄她,可又总是教人在气愤之馀却更有另一种甜蜜荡漾在心头。然而,因为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了,所以她总是用一种再审核的态度看待他,只想看他够不够格做那个给她幸福的男人,而从未注意到其他更深层的感情变化。如今,在如此深刻的思念折磨之下,她才发现,无论他够不够格,她都愿意待在他身边,只因为在不知不觉当中,她早已屈服于他那既霸道又温柔的宠爱里,而变得那么那么的喜欢他了。追根究柢,她之所以会主动离开,考虑的也仅是他的境况,不是吗?说是为了自己才匆匆逃开,其实都只是籍口而已。不想见到他为难、不想见到他为了她而惹上麻烦,这才是她会离开的真正原因吧!以前的她都只希望某个男人能带给她幸福,现在的她却只想看到他幸福,只是,没有想到离开他竟然会这么痛苦!她实在很怀疑,如果斡罗岑不在她身边的话,她是不是会纵容自己放肆地大哭一场呢?“额客,”不知何时,斡罗岑悄悄地倚到她身边。“你想哭吗?”“想,”千黛老实地说。“但是额客不会哭,额客已经不再是小女孩了,怎能动不动就哭呢?”“哦!”斡罗岑拨了拨火。“那么,额客,咱们到底要上哪儿去?”千黛沉默了一会儿。“太近的地方容易被发现,远一点嘛额客也不想到大宋的地盘,所以到中兴府吧!至少额客在那儿住饼,多少还有点印象,感觉上似乎也比较不会那么惶恐无措。”“额客的表舅也在那儿不是吗?”千黛耸耸肩。“都那么多年了,也不晓得还在不在,就算还在,额客也没有想到要去找他们,或许他们曾帮过我们一点,但后来还不是把额客当礼物一样送出去了,额客对他们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来。”“没关系,额客,斡罗岑会照顾你的。”斡罗岑豪迈十足地拍拍胸脯。千黛笑了,她欣慰地搂过儿子。“我知道,斡罗岑,我知道你会保护额客的,额客就靠你了!”“行,额客,咱们先到上都去,至少到那儿我都熟,然后再问路,或跟著商旅到中兴府去,这样应该没问题的。”“好,那我们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多赶些路,免得被你额赤格追踪上了。”“那倒是,听霍骆金说,额赤格在这方面是很厉害的,只要有点蛛丝马迹,他就能追你到死,很可怕的!”斡罗岑嘴里说著很可怕,脸上却是一副崇拜得要死的样子。千黛抬眸往上看看。“不过,这些天都有下雪,有什么痕迹也应该都被遮掩得差不多了吧?”“好像是。”斡罗岑好似有点遗憾。“真想试试额赤格的追踪术到底有多厉害。”原来是这么回事。千黛受不了地摇摇头。“睡吧!”虽然一向劳动惯了的千黛并不觉得挺著大肚子赶路会特别辛苦,但他们中途还是必须时常停下来躲避大风雪,所以,当他们母子俩到达中兴府时已是冬末近春了,也就是说快到“采瓜”的时刻了。于是,千黛赶紧变卖了些首饰,在城里租了间小小的土屋,才刚把一切都准备妥当,过了两天,她便产下另一个白胖的儿子了。长这么大总算升格为大哥了,斡罗岑简直开心得快疯了,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长大了。因此,不过九岁的他不但一肩扛起里里外外所有的琐事,甚至还能帮著照顾弟弟不!应该说他抢著要照顾弟弟,而且疼弟弟疼得不得了。“额客,要叫他什么呢?”斡罗岑凝望着怀里的弟弟,漫不经心地问。“帖木儿,”千黛不假思索地说出一个名字。“当年额客怀著你的时候,你额赤格选了好些名字给我挑,帖木儿也是其中的一个。”“还有啊?”“嗯!还有蛮子台、哈海和托欢。”“哦!”斡罗岑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呃额客,那个我在想”千黛淡淡地瞟他一眼,随即把孩子抱回来放在床上让他睡觉,然后拉著斡罗岑到一边去坐下。“有什么问题说吧!”斡罗岑抓抓脑袋。“也不是什么问题啦!只是我在想,虽然额客说等帖木儿满月之后就要出去找工作,但我觉得额客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否则就算我能照顾帖木儿,可我又没有nai给他喝,所以”“我懂了,”千黛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问题是,如果额客不出去工作的话,难道要坐吃山空吗?额客虽然带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