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人围揍得死去活来。”“上面都不管?”“那群是什么来头的人?精明着!一开打连警报器都拆了,打爽了再按回去。你敢报告?除非你不用回去了,以后在外面也别碰到他们。”好像在看八十年代的港片。一想到那种场面,缩在沙发一角的京阑咬住了唇。她文质彬彬的父亲、风度翩翩的父亲被人围殴,就好像天上的云忽然落了地,沾染了一身的泥灰杂质,令人无法忍受。“果真那样,也是他自己不争气。”沈杰毫不客气。“大哥,你怎么老说这种话?你到底帮自己家还是帮外人?!”沈寅气结了。沈杰也有点牛脾气:“帮是帮的事,他做错就是他做错,我不包庇。”“你”“别吵!”沈贞忍不住出声了,一个头已经有两个大。厅内倏地静下。沈贞吸了口气:“其实在文洲出事前,我老早就想离婚了。”“妈!”沈贞握住女儿的手:“但是现在这事我不想再提,翻旧账也没什么意思。文洲的事情,我们也只能尽自己力。大哥说的没错,做错事的是他自己,那么我们问心无愧,审查、开庭结果结果怎样都该由他自己承担。谁酿的苦果,谁自己吞。”一句掷地有声的“谁酿的苦果,谁自己吞”仿佛预示了一切循环因果。京文洲是党员,京文洲不信佛。京文洲开除出党,京文洲终于信了“命运的回报”如果仅仅是“三开”这么“容易”如果仅仅是坐牢这么“简单”如果仅仅是身败名裂这么“轻松”如果只是如果。开庭审判那日,出奇强烈的阳光照耀着国旗与国徽,在京阑的瞳孔中散着眩目的光芒,透过脆弱如水晶般的眼球,整个世界像个失水的干果,蒸腾的热力穿透神经,造成震撼性的晕眩。庄严的声音回荡、再回荡吧果的世界猛然崩溃,黑暗代替斑斓的光芒压了下来。妈妈、舅舅早已经猜料到,却没有人对她说一声。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谁酿的苦果,谁自己吞。“铃铃铃”潮暖得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教室里散发着汗臭。刚刚上完体育课的学生从cao场回来,还未还得及喝完一杯水,心脏还在千米长跑后的躯壳里“怦怦怦”又被急促的铃声催促得更剧烈、更忙乱。“惨了!那个阿宝先生的政治课!”
极有效率的半分钟,在阿宝老师的大脚迈进教室前,所有的学生已经在原位上坐好,桌子上摆放的课本比小学生的还要符合规矩。恶!梁宛雪偷偷朝京阑做了个鬼脸。若说初中教自然科学的老师是上世纪古董,现在政治的阿宝老师就是活宝级超古董。有时上课手脚慢了点,课本拿晚是很自然的事,这位阿宝老师头一天上课就给大家来了个下马威,以“不拿课本、不尊重老师”为名,硬是演讲了大半堂课,全班耳朵受炮轰,集体“瘫痪”从此,政治课上第一件事就是全班进行扫瞄性检查课本没有准备好。唉,真比小学生还“小学生”“请同学翻到第五课。”例行检查后,主菜开始。阿宝老师个子极袖珍,偏偏生了个扁扁的大头,扁扁的鼻子,扁扁的嘴巴,整个脸是正方形,眼下那部分还往里凹,仿佛一个大脸娃娃被人打一拳陷进去了一样,看起来很有滑稽演员的风采。可是他的个性与他脸的滑稽度成反比。他说他也想调动气氛,但政治是件严肃的东西,政治课也只能严肃地上。一上他的课,体育课消耗能量过多的学生便要开始哈欠连天。“因为这个即使虽然但是那个”上课不到十分钟,梁宛雪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像快化掉的蜡烛油,撑得要掉下来了,还有眼皮天哪,谁来帮助她脱离这样的酷刑?“所以物质文明建设固然重要,精神文明建设也不可少,它是物质建设的保证,尤其是在物质生活发达的今天,不抓好精神文明,人的信仰会被金钱权力腐蚀,最终走错路,危害到社会物质文明建设的进程。举例来说,本市市长”梁宛雪打了个激灵,猛然清醒回头全班其他学生的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大半都是因为这句话惊回魂,所有的目光都朝京阑射去。她拿着笔有一瞬间的停顿,但只是一瞬间,接着仍旧抬头看向黑板上的字,面色异样苍白。“就是因为权力导致了腐化,为人民服务的观念产生偏斜,追求金钱享受”“老师!”有人悄悄喊了声。政治老师的注意力终于投到了京阑身上。他有一阵的错愕,这才想起自己滔滔不绝谈论的“堕落范例”正是本班学生的爹。他咳嗽了一声,仍是硬着头皮把课讲下去:“最后走上不归路。这也从某一方面说明了抓精神文明的重要性好了,讲下一节。”“太过分了。”有人开始在下面小声地咕哝。阿宝老师自知理亏,只是说了声:“上课不要说话。”嗡嗡的声音超过了翻书的嫌诏,边角上甚至有个男生扔了个纸团给京阑。她当成没看见,趁着翻书时肘一扫,将纸团扫到了桌子下面。“傲成那样,她以为她还是市长千金?!”细细的声音破空而来,尖锐地划破她最后一层防护。笔“啪”的落在桌子上。所有的嘈杂在那一刻静止。京阑面无血色地站起来,对着刚刚传来话的一角冷道:“他是做错事了,但这世上不会有从不出错的人,无论怎样,亲情和血缘是不可能斩断的。我不是市长千金,我只是我爸爸的女儿。”推开凳子,当着政治老师与全班同学的面直挺挺走出教室。所有的人都懵住了。“哎,你上课去哪里?回来、回来!”阿宝老师追着逃课的学生出去。走廊上空荡荡,一片白花花的日照,哪里还有什么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