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得不慢,但我没有勇气。我来得既不迟,只是樱花开得太早。】
三月春雨最为频繁,明明温柔得毫无伤害力,却砸落了满地粉红。行人匆匆路过,脆弱的花瓣被踩踏成泥。
附中内的植被也不堪示弱,露天楼道两旁栽满白玉兰,一路往上,枝丫向内倾斜。风一吹,花瓣带着幽香落到二楼走廊。
纪不迟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春日和风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脑海里的画面已经模糊了。
高二刚分班不久,他是后来才转进理科班的体育生,还有一大堆手续要办,一想到这,烦躁感只曾不减。
还找什么班长填住宿表,麻烦得要死,他甚至连班长是谁都不知道。
想着,一把将手巾抽下搭在肩膀上。咔嗒一声混响,纪不迟抬头,某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将书包放在靠最里边的床位上,似乎没有看见他。
纪不迟一愣,某些碎片一一拼凑起来,慢慢的,变成一副清晰画像。
男生将书包收拾好,起身朝阳台这边走来。纪不迟连忙收回视线,后退一步。不过男生看起来有些呆的样子,压根没发现脚下还有一滩未干去的水迹,且宿舍楼装的都是地板砖……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一个重心不稳向前扑去。
路知鱼心想要完。
几秒钟后,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纪不迟快速将他扶住了。
只见男生愣愣地撑上他手臂,抬头时,眼底尽是兴奋,“你好香啊!”
纪不迟:“?”
他皱了皱眉。
其实这是一个不解的意思,但他的双眼皮较为明显,眼尾微微上撇,让原本就略带冷淡的双眸一下子变得严厉。
正想开口,眼前的人猛地打了个哆嗦,挣开他怀抱,甚至还弯腰鞠了个躬,“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纪不迟:“……”
其实他想说,他没生气。
不过路知鱼显然是真被吓到的,直起腰低着头,压根不敢抬眼看他。
纪不迟不语,冷冷道:“没事。”
说完,从兜里掏出手机,边看文件边回过身擦头发。
路知鱼落荒而逃。
纪不迟装够了,抬眼眺望楼下一排排樱花树,后知后觉又有些后悔。
没事什么没事?这种语气叫没事?
想着追上去解释,可刚回过身,早已落荒而逃的路知鱼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条牛轧糖。
“啪嚓”一撞,某个冒失的人再次倒霉。
不过上一次是踩水坑,这次是直接撞上纪不迟胸膛。
纪不迟:“……”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回头,我、”
“没事。”纪不迟将手机放回短裤口袋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你想做什么?”
他挡在路知鱼面前,因为多年的体育训练比他高出许多,压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路知鱼不得已往旁边挪了挪,微微咬住下唇,满脸写着“我要完了”四个字。
纪不迟被这无辜的小眼神整懵了几秒,他发现,路知鱼接近眼角的那个地方有颗很小的痣,让原本就没什么伤害力的脸一下子变得更加乖巧。
但路知鱼抬起头来,尽力维持表情抓起他的右手,直接把两条牛轧糖塞给他,语气甚是别扭:“那个……我觉得这挺好吃的,请、请你了!”
路知鱼送完糖,只是简单瞥了他一眼,匆忙抓起书包就往门口奔。
可当他即将跨出门槛时,纪不迟却叫住了他。
“路知鱼。”
路知鱼被这忽如其来的呼喊吓得一愣,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这个忽然间出现在自己宿舍,并且还莫名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只是疑惑“啊”了声。
而纪不迟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
路知鱼转身,身影逐渐消失于转角处。
纪不迟看着手中的牛轧糖,笑了。
果然,故人再逢,总有一方会忘记。
这两周学业很忙,月考从周一开始,高二高三联考,等周三考完,学生们也基本都已经虚脱了。
杨叙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微胖,三十出头,鹅蛋脸,万年不变低马尾。
月考也考过了,晚自习铃打响后,杨叙拎着一张白色座位表,风风火火走到讲台前开门见山,“咳咳,安静,我宣布个事儿!”
嘈杂的氛围逐渐安宁,只见杨叙朝门口昂了昂头,几秒后,一个背着单肩包的男生走了进来。
纪不迟微愣。
他看到路知鱼了。
不过对方正在刷题,甚至在杨叙介绍时头都没抬一下。
不知道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多久,直到杨叙拍了拍他肩膀,他才真正回过神来。
“傻孩子愣着干嘛,给大家介绍一下啊!”
纪不迟点点头,抄起讲台边的白粉笔刷刷刷写上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