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窈礼闻声抬起头:“怎么了?”
白窈礼今天在他面前放声大哭,他反而有些庆幸。
“我……好不容易要赢了,想让爸爸看看……我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他说到此处,声音不知怎么低下来,哭号的抽泣渐渐止息。唯见他深深垂着脑袋,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而下,洇湿床单像斑驳的花。
因为不想给爸爸添麻烦,因为不想让爸爸为难,所以把真心都藏起来,只露出最乖巧的一面。
白窈礼爬起来就伸手要他抱:“我睡醒啦!爸爸,你怎么有点没精神?”
回想起来,白窈礼在他面前,总是乖顺温和,偶尔撒娇,但从来把握住分寸。所以半年前他没想到他会自己计划好了一切,突然不辞而别。沉默的爆发之后,白琅才意识到他有太多本该任性的时刻,都选择了克制自己。
然而当他说出要他退出选秀的时候,白窈礼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比昨晚哭得厉害十倍了。
白琅原本准备了很多话,打算拿来说服他。什么“娱乐圈不是你想的样子”“选秀出道都是资源运作的结果”“那些勾心斗角不适合你”,但他如今全然讲不出来了。那孩子想要的,并非是舞台上耀眼的聚光灯,而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注目吗?
但那时白琅眼里看不见他小心翼翼的委曲求全。今天他用最小孩子的方式,让爸爸看着自己、看着全部的自己。
然后在他面前,拨通了叶瑾的号码。
他知道自己有所亏欠,在最该陪伴他的时候,选择了用工作和艺术麻痹内心。但他却不知该从何弥补,于是只能在物质上满足他几乎一切要求,对他的妄为也默默接受。
“我……从小就……什么都不对!我做的事爸爸一样都不满意!”
白琅在这方面很迟钝,此时才意识到,他为什么情绪如此敏感,又这样一有机会就粘着自己。
回望向自己,便扬起脑袋,要在他唇边索一个吻。
他满脸泪痕,白琅还想给他擦擦眼泪,却被用力挣开。
白琅靠床而坐,白窈礼就把胳膊挂在他肩上,大腿横在他腰腹间。他整个人攀着白琅,时而在他胸口磨蹭。白琅见他神志恢复正常,情绪也比昨晚稳定了许多,便思忖着开口:“……窈礼,爸爸想和你商量件事。”
“喂,叶瑾吗?之前说的让白泽退出选秀,我想还是作废吧。”
他问不出口,只默默地吸着鼻涕,眼前尽是氤氲的泪影。
“我……我就是做什么都不对,”白窈礼哭得连话都讲不清,“——什么都不对!”
如果爸爸看到我闪闪发亮的模样,是不是就能认可——认可我的才能,认可我的努力,认可我至今为止的心意了?
叶瑾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啥?!”
白窈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搂着白琅的肩,一边破涕为笑,一边就往他脖颈上蹭。他原本说的是“爸爸最好了”和“谢谢爸爸”,但嗅着白琅的信息素,嗓音愈发粘腻甘甜。
他水蓝色的眼睛澄澈清明,只有在白琅面前,会流露出这般真正一望见底的稚拙。白琅一瞬间当真以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毕竟那孩子向来听他的话,如今又这样温驯地瞧着他。
白窈礼使劲甩着脑袋:“……我不信,我不信!我就是做什么都不对,好不容易,想,想……”
从默许他出走的那天开始,白琅就做好了接受他任性的打算。白窈礼抽泣着所说的话,他那些未能得到回应的请求,若是当年再强硬一点,再任性一些,白琅也并不是不能退让。
他用抽噎到打嗝的嗓音继续说:“我,我……不能拍戏,不能学表演,我连剧本都不能看!我推了别人就是打架,我念书也不像爸爸一样聪明!我,我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不行!”
白琅哪料到这一遭,一边给他拿纸巾擦脸,一边手忙脚乱地抱着他:“窈礼,窈礼,怎么了?别哭,好好和爸爸说行吗?”
白琅把他搂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他半天没吃过东西,水也不曾喝过,大哭大闹之后整个人脱了力气,随着抽噎的节奏伏在白琅怀中发抖。白琅扣着他的后脑,低垂睫毛:“……对不起。”
“窈礼……?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不难受了就好。”白琅摇摇头,把他搂过来,一面理顺他杂乱的发丝,一面不着痕迹地撩开半边长发。纤细修长的后颈印下齿痕,梨白色的皮肤泛出一层薄薄的血痧。腺体不再散发那股刺激性的清甜,而是些微地缭绕着苦涩。痕迹并不深,连这临时标记的信息素一起,大概天就能淡去。
白琅被他忽然贴近的动作吓了一跳,当即困意全消,下意识撑着床半坐起来。白窈礼歪着头,被他撂在原地,好像有些不知所措。白琅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才开口:“窈礼,你感觉怎么样了?”
白窈礼越说越激动,像要倒不上气一般急急地喘着哭腔。白琅见他这样自己也难免心焦:“窈礼,爸爸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别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