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少年半坐在他腿上,死活想不起自己与二哥是怎样保持这个姿势相拥睡去的,只瞧见顾惜朝胸前的青衫湿了一小块,想来是少年趴睡时留下的口水。碎梦脸一红,慌乱地扒开顾惜朝的双臂,踉跄着去给一直在暴躁拍门的高掌柜开门。
碎梦猛地回头,只瞧见一习青衫临风窗下,正含笑望着自己:“三弟,辛苦了,我来打扫剩下的吧。”顾惜朝顺手捡过少年搁在桌边的扫把,将地上的酒坛碎片聚成一堆。看着顾惜朝忙碌的身影,碎梦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酒精上脑的原因,顾惜朝克制不太住自己的力道,于是顺着他一拉,碎梦整个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也让顾惜朝随着惯性往后一仰,二人双双从椅子上跌落下来。顾惜朝下意识地护住了怀里的碎梦,结结实实地把他搂在了怀里,少年手中的酒坛子一松,咕噜咕噜顺着滚落在地。
“二哥……在想什么?我们兄弟之间,当知无不言才是。”少年伸手接过酒坛置在一旁,略有担心地看向他,少年一早就察觉出不对劲,自己二哥今日走神的次数也太多了,早在杭州一同经历过种种事端,碎梦知道顾惜朝这样的状态定是心中藏了事情。
压不住他此时的心事重重,直到碎梦昂着头轻唤他“二哥”时,顾惜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盏里的酒早已溢出,滴滴答答地顺着桌子沾湿了自己的青袍。
刚一下闸,高掌柜洪亮的嗓门就暴躁地开了腔:“耳朵是聋了吗!这么久才开门!老天爷,你们把我的店弄成什么样了!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碎梦做了噩梦,与以往不同的是,出现在他梦魇里的不是盛家庄漫天的火光,反倒是一习青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少年努力地想抬起头看向青衫人的脸,却被无形的力量遏制住,只能感受到宛如蛇蝎的阴冷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粘腻,恶心,如溺水般让人窒息。
三人回寨相聚的时光过的快乐且飞速,碎梦一直住在顾惜朝的鹰巢寨中,与微风玩的难舍难分,戚少商也是不是带着坛好久过来与二人畅饮,几个朝夕转瞬即逝,很快就到
月悬中天,三人皆有些不胜酒力,最先倒下的是酒量最浅的碎梦,早早地抱着酒坛子昏睡地不省人事,戚少商大哥亦是困得撑着脑袋一下下地点着头,顾惜朝敲了敲自己昏沉的额头,瞧着少年睡得东倒西歪,马上就要一头栽在泥地上,于是眼疾手快地把他捞了起来。
“二弟说的不无道理,”戚少商眉头紧锁,沉吟道,“如三弟所说,兄弟之间当知无不言,只是我受人之托在先,绝不能背信弃义,希望二弟不要介怀。”
“今天不收拾好,你们一个也不许走吗,还不快把他们叫起来。”高掌柜凶巴巴的叫喊并没有吵醒大哥和二哥,碎梦笑了笑,心里想着让他们多睡会,乖巧地将卫生收拾起来。正当他费劲地擦拭着沾满了酒渍的木桌时,一道熟悉的目光攀在自己身后,不由得让少年起了一身冷汗。
碎梦即使捂着耳朵,那声音仍具有极强的穿透攻击力,吵得他原本就昏头胀脑的脑袋更疼了,在少年一度怀疑高掌柜偷偷进修过河东狮吼功的懵逼状态中,他被强硬地塞了抹布和扫把在手里。
微妙的插曲让顾惜朝酒醒了大半,仰面躺在地上只瞧见房梁上挂着陈旧的蛛网,正随着微风浮动,一只追寻烛火的飞蛾慌不择路一头撞了上去,从拼命挣扎到逐渐失去了生息。
“只是在想,以后还能有这样痛快的日子吗?”顾惜朝苦笑一下,所述自己对难当连云寨重担的担忧和傅宗书与楚相玉之间的恩怨及朝廷对连云寨的针对迹象,直到最后,顾惜朝暗暗攥了攥拳头,谨慎地向戚少商问到:“之前大寨主楚大侠一事已然平息,但我心中一直略有担忧,若是能知道之前的过往,或者有楚大侠的信物,也可应对种种,亦能服众……”
多可怜啊,不知道自己一生追求的光是致命的炙焰,甚至还没有接近,就死于沿途的陷阱。
“这根本……不像义兄该做的事。”顾惜朝苦笑,半依着墙柱坐起来,搂着少年埋在他怀里睡得更舒服些。这份感情与爱慕,就像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以二哥的文才武略定能坐好大当家这个位置,二哥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啊。”碎梦亦出言安慰,劝和一般的言语让顾惜朝明白,他的三弟是在帮大哥说话。于是顾惜朝释然一笑,再不言其他,举杯引乐,很快将这件事带了过去。
……只是错觉吧,少年这样想。
伴随着“咣当”的敲门声,少年一身冷汗地猛然睁开双眼,直起僵硬的身子惊魂未定地警惕地巡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才发觉一双温和有力的手环着自己的腰,那双手的主人合着一身青衫,倚着房柱阖着双目睡得静谧。
会不会……我也将要变成扑火的飞蛾。顾惜朝抬手,向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虚空攥握,试图抓住自己虚无缥缈的梦想。一声呢喃把他从缥缈的神思中拽出来,碎梦枕在顾惜朝的胸口睡得深沉,无论是从座位上跌落还是滚走的酒坛声都没有将他惊醒。所以顾惜朝可以借着酒劲大胆地看他,与他相拥,即便自己早已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