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好之时,红鸢从院门外走来,进了回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仔细听,依稀听得是几句诗文。
在陪林圆韫玩闹的玉藻听见了,抬头直取笑:“那只鸟还没学会呢,倒是叫这只鸟先给学会了。”
红鸢回过神,对着那边娇哼了声:“鸟学会没什么稀奇的,只是不晓得玉何时能赶上鸟。”
那时寒风烈烈,鸟笼提进了暖阁里去,这只鹦鹉一直在里面叫唤个不停,住在旁边耳房的玉藻听得烦了,每次都要啐一回,时日久了,善学人语的鹦鹉自也学会了几句。
一人一鸟互不相让。
院里的婆子侍女瞧见都忍不住笑上一笑。
宝因见她每日在徒生气,雪开始化了的时候,便也叫她把鸟笼重新挂回了廊下,只是这鸟平白学了些啐人的秽语,命她时常要来这儿念些经典文集和诗赋。
直到叫它出口是文,也正好让她再拾起往日没学完的诗文功课。
打闹完,红鸢进屋去拿来暖炉递给女子。
宝因抱过,好奇的微微歪头问道:“刚念的什么诗,也叫我听听。”
红鸢红着脸,不大好意思的念了句:“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又问,“大nainai您读书多,可知道谁写的,远行客又为何意?”
暖了会儿手,宝因垂眸短思,而后给她解了诗来:“这是萧维摩编著的《文选》里所录的十九首古诗之一《青青陵上柏》中的,不知作者。说你我生于这天地之间,便如那远行的旅人归家那般匆忙,远行一趟,不过只是匆匆过客。这儿是将羽化仙去视为了归家,来世上一趟犹如离家远行,匆匆来回而已。”
女子笑道:“这类诗文倒少有人会去翻看,你比那块玉有灵智。”
“我哪能翻看这类高深的。”红鸢走过去拿起鸟食,帮着喂了些,“只是从前在东府三太太所生的灵姐儿院里干些浇花除草的活儿时,便听她念过这句诗,那位大娘子好像是很喜欢,听说离世时,嘴里也是念了这句,还特地托夫家那边的人带回来给三太太,以示告慰。刚从家来时,正巧遇到三太太在忙今儿三娘出嫁的事,不知怎么就记起来了这句。”
说罢,叹了句:“如今听来,这句诗倒成了大娘子她的谶语。”
紧接着,廊下的鹦鹉便出口与人酬和起来,连道两句“年命如朝露”“寿无金石固”。
这几日嘴皮子都要念破皮的玉藻听了,又觉好笑又觉想哭,最后是哭笑不得的诉起苦来:“我在你跟前念了好几日,都不曾听你开半句尊口,她不过念了遍,倒是学得好的跟,我看你是还记着暖阁的仇,来存心磋磨我的。”
红鸢张口无言,旋即无辜道:“我可没与它念过这些,什么朝露金石的,我倒是知道,朝露是花草之上的水珠,金石是那天台观里的法师所炼的丹药,至于在这些诗文里是干什么的,我便不知道了。”
两人一合计,齐齐看向女子。
宝因被她们看得一怔,而后笑着摇头:“我素来不爱这些哀怨凄然之词,从前尚小,见到本书便要读一读,待读过就知不是好的,所以往往读过一遍就搁下了,但说现在,你们又几时见我念过这种诗文?比起什么年命如朝露的,我倒是更爱曹孟德的‘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不知怎么的,想起红鸢那丫头说的谶语,再听女子所说,玉藻只觉松了口气,脸上凝重的神色霎时缓和过来,自也就没再去探究这鸟到底从哪里听来的那些诗了。
在廊下站了会儿,宝因觉得冷起来,只是又惦记着还要去东府用早食,回屋暖和了身子后,便拢戴好丽饰,携婢去了春昔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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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廊下悄悄抹眼泪的春红看见女子来,赶紧收拾好自己,站起身来笑道:“大nainai来了,我进去告诉娘子一声,想是还没起呢。”
已是辰时。
宝因往正屋看了眼,生了几分担忧出来,仔细问道:“你们家娘子怎还没起,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春红连忙摇头,笑答:“昨日六娘留在这儿睡了,姊妹两个吃酒夜话到子时才歇下,又哭又笑的,卯正我进去还睡着。”
看着眼前人的泪眼,宝因恍然的哦了声,想是为姊妹二人感触所致,她唇畔露出抹淡笑,伸手帮着抹去:“今儿是你家娘子出嫁的日子,该是笑着才对,在这儿先哭了,后面进去侍奉可得收着些,万一见你哭了,岂不又平白惹你娘子再生悲意?你还要随着一块去陆府,在那儿记得好好照顾你们娘子。”
春红哭着笑了,一一欸着:“大nainai放心。”
这边正说着,屋里头已热闹起来。
只听林却意一会儿寻耳坠,一会儿又寻手镯子。
宝因便辞了春红,顺着游廊进到林妙意的房中,扑鼻来的便是酒香气,几个侍女在这儿弯腰屈膝的四处找东西。
她去到里间门口,掀帘入内,榻上两人共枕同眠,旁边稍少的那个正趴着打哈欠,年长的已坐起身来,在穿衣。
林却意打完哈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