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叫道:“陈贤——”
林征俯首认罪。
若真如林征所说,他们早有上书,却被兵部扣下来的话,这罪过可就太大了!朱复青也顾不上会得罪上司与同僚了,先把自己的干系撇开。陈贤又惊又气,又吓出了一身冷汗——刚刚林征被皇上责骂不曾提前禀报时一声不吭,倘若他那时候他把上过书的事儿报了,兵部上下脱不了干系,他的乌纱帽也可趁早摘了!待他理清这层利害,忙对林征道:“若真如此,林大人
而且林征也知道,若是徐珍真去了北州,以他的脾气,早晚要和周琼闹起来,周琼就不是那种大度的人,少不得要给徐珍小鞋子穿——那可就是拿整条西北防线在开玩笑了。
陈贤只觉得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了:“回禀皇上,因各州调动频繁,西北兵府这两年向兵部述职时,未有具体数据,后来交给了九省统制王子腾王大人。”
关系真的不大了,周琼就是以后能当封疆大吏,也影响不到他分毫,林家也只林征一个从武的,一家子文弱书生,和周府没什么瓜葛,更没什么仇冤,不存在公报私仇的可能……况林征的人品,这么多年了,大家也看得见。
陈贤没料到他会这么顶撞回来,先气得脸发白,再想到他话里的意思,扭过头问朱复青:“可有此事?”
雷霆雨露俱是皇恩, 陈贤、朱复青、林征在养心殿跪了一下午,来来往往的人都看见了, 当时吓破了胆子没敢说话,回过神仔细琢磨, 也不难猜透出了什么要紧事。陈贤堂堂兵部尚书、一品要员, 林征更是太子表兄, 提拔上来给太子立威的, 若非大事,皇上也不会当众下他们三人的面子。但有什么事能严重到这地步?众人也不敢议论,只好在心底偷偷嘀咕。
皇帝喘了一口气,又看了看陈贤与朱复青,道:“你们一个个的,可都好得很呢。”
“臣知道。”林征面不改色。
若在平时,做监军的偶尔有点自己的小算盘,也不算什么,周琼能坐稳这么多年的西北府监军,也不是没点本事的。但这么多年了,边关战士早对他积怨颇深,便是他能因战事改过自新,也没多少人愿意信他了。将士们是要用命换那些军饷的,哪里敢让这种早失了信的人来管自己的后路?
刘遇也知道有些事不好多打探,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心无愧就好了,别的你也不用我说,万事有我呢。”
林征摇头不语。
刘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心里有数就行。”
林征到了晚些时候才见着刘遇,太子殿下无疑是要作为头一号人物带着他的兄弟、堂兄弟们哭太上皇的,不过这显然也没影响到他的日理万机,林征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廊下快步走着,身边几个手下,小跑着举着一个账本子在应他的话,险些撞着柱子。
“我上过折子的, ”林征道,“不独独是我,西北各州应当都有折子上来过。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缺的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粮草。”
陈贤一边想怨林征多找事,一边又知道这“找事”是必须的,若真到了战事告急的时候,周琼的问题才暴露出来,那他这个兵部尚书也做到头了,只能磕头谢罪,求皇帝息怒。
朱复青道:“各地上书,都有右侍郎许大人统一整理,交给您看过,再呈给陛下的。”
“未有具体数据,好得很!你把他夸了个天花乱坠,连着几年了夸他不辞劳苦、肝脑涂地呢!”皇帝怒道。
林征不太好同他说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闷头不语。严格来说,他做的事虽然得罪人,但皇上还真不会因此治他,就是得罪了兵部尚书是肯定的了,陈贤他们肯定要抱怨他为何不先知会兵部,直接捅到皇上面前去——就活像早前若是知道了,他们就敢办周琼似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刘遇这种,还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就相信他、愿意为他兜底的态度,够叫人感动了。但换句话说,那些贪官污吏,又何尝不是因为上头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包庇导致的?他道:“谢殿下好意……臣自己担得。”
陈贤忙道:“微臣在。”
“西北各州粮饷安排,几次平寇的调度,你那儿可有记录?”
这原是再正常不过的评价了。说白了,周琼比陈贤也低不了几级,又不曾交恶,也没人告到京里来,难道陈贤要主动找茬,说他做得不够好?
这一下午跪的, 林征年轻力壮,倒还撑得住, 陈贤、朱复青却走不动道, 叫下人扶着回去的,临别时林征同他们道歉, 朱复青不敢说什么, 陈贤却道:“便是要参周大人,林大人好歹也走个流程吧, 这一道惊雷砸下来,咱们都被吓蒙了,可如何是好?”
“好得很,”皇帝冷笑着道,“林征,你也好得很,在晋阳这么多年,没上过一本折子奏他,如今来了京城了,才有胆量参他是不是?”
见到林征,刘遇问:“听说今儿个跪了一下午,发生了什么事?送西藏土司的时候不顺么?还是你坏了什么规矩?”
“你知道诬陷朝廷重臣的罪有多大么?”皇帝又问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