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走——”
他站起来,尽量镇定地推开刀刃,整衣拜别上官。
满心离愁别绪,对神都的眷恋不舍,对国朝弊政的不甘心,令他对这位方才还冷语相加的女官产生了些许期待,恨不得讨要纸张,写出建议二三十条,留待她择机施行。
“……南中不可问,书此示京畿。”
张说并不把Jing力放在诗文上,可是百感交集之时,灵感倏忽降临。
他喃喃yin了两句,没人应和,独玉豆儿笑了声,进屋提个大包袱摔给他。
“什么都有!衣裳鞋子,银钱首饰,路上谁敢抢您的——”
她努嘴指那比刀的小吏。
“只管跟乔阿四告状。”
上官站起来比手,“钦州司马与我有一面之缘,信是写给他的。”
“走啊!”
乔阿四抢过包袱背在肩上,凶巴巴催他,“再拖关城门啦!”
张说满头雾水,不知是上官网开一面,还是圣人后手,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蹊跷,推开乔阿四跑回来,两眼瞪得大大的,若非男女大防,便要握住上官婉儿的肩膀了。
一道惊雷过耳,是他自己吓住了自己。
“圣人送走我们,是……是神都要出大事?!”
“魏侍郎可是当天就明白了。”
上官颇有些嫌弃,索性直言询问。
“圣人想把几位留给继位之君使用,您希望是谁,太子,还是相王?魏元忠和韦安石不朋不党,都是只忠于帝位的纯臣,您呢?”
第199章
夏日明媚的午后, 日光透过重重枝叶打下来,瑟瑟脸上搭着织金披帛,眯着眼追逐斑驳的光线, 空气里浮动着无数扑簌簌金粉。
听了武崇训的转述,她颇意外,哟了声笑道。
“姑姑比我还气盛!”
武崇训尚未脱换冠服, 手扶着蹀躞带,笑眯眯道,“眉娘踏上陛阶, 一举完成了女史与郡主长久的梦想。”
司马银朱跟杨琴娘两个正在对弈,闻言都笑。
司马银朱赋闲年余,整个人散淡下来, 打扮一如未入仕的公子哥儿, 束发无冠,月白长衫,腰后挂着竹棍,听人论政,常含笑不语。颜夫人尚在诏狱, 从前安排的朝议郎拜高踩低,通通对她避而不见,再没了朝会上唇枪舌剑的消息, 故此也听得津津有味。
瑟瑟摸了摸额头,有点无奈,自挽颜面道。
“她么,反正名不正言不顺, 胡冲乱闯罢了,我那时是想着长久之策, 不肯轻易激怒朝中官员,缚手缚脚,拿来比就不对。”
“眉娘是有些着慌了。”武崇训对瑟瑟的判断十分赞同。
“才在殿上给李家个下马威,不到十日便发圣旨出来,擢平恩郡王为亲王,这便鹤立鸡群,领先于东宫并相王两府诸子了,又提了国子监祭酒。”
瑟瑟哼了声,“就凭他?倒是堂而皇之,做起国子监生的座主来了!他肚子里那三两油水,哪个儒生能服气听教?”
“这可是正三品的职事官呐!”
琴娘啧啧连声,甚是艳羡,“比相王府几个小奉御强到哪去了,堂堂儒林之首,照三国两晋时,视同侍中,列曹尚书,刘毅、嵇绍等大儒才配,可顶了天。”
司马银朱道,“就为踩下相王的面子,府监便这么大方了?”
瑟瑟也起了疑,“是么?我只当管教几个学生,是图面子上好看,”
琴娘道,“最好进九州池去探探,瞧他几时搭上了府监的线?”
瑟瑟眼珠子转来转去,提出一个人来,“国师是现成的。”
“那不行。”
司马银朱立刻打消了瑟瑟的念头。
“上回他冒冒失失,闯到府监跟前,未被识破已是侥幸,典仪上还得他来撑场面,这会子决不能冒险。”
“那怎么办?”
瑟瑟不知道宫里还有谁能用。
张峨眉雷厉风行,自殿上捅破了窗户纸,一步踏上阶陛,立时把殿中省六局二十四司从上到下撸了一遍,尚宫尚食撤换干净,老的送出宫外荣养,小的寻衅下绊子,有杀有罚,颜夫人三十年根基,竟是一扫而空。
司马银朱还在犹豫,思忖再三方欠身道。
“何必指着国师一人使用?宫里,能打主意的地方还有。”
“女史莫非想去请托上官?”
司马银朱一怔,摇头苦笑了下,“奴婢那点薄面,自是留在诏狱。”
瑟瑟这才回过神来,顿感羞愧,翻身坐起来道。
“女史别急,三姐上回进宫,走去那边磨了磨,上官这人脾性还好,三姐没敢拿贵重东西,听玉豆儿说她胳膊上生疹子,就带了两包茯苓粉。”
上官与太平公主荣辱相生,太平又是出了名娇惯爱享受,珍珠粉、金箔拿来洗澡抹脸,哪能差两包茯苓粉了?这东西送进去,多半还是被她阿娘用了。
司马银朱按下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