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歌迟疑一息,轻轻“嗯”了一声,听得他方才一言,不由便想,好在他如今还?活着,好在如今一切还?来得及。
她勉强收了泪,正要抬头,耳畔风声倏然有变,她敏锐侧眸,谢昭宁却先她一步,将她一把拽到?了身后,“啪”一声响,一个雪球擦过他肩头,砸在地上。
谢昭宁眼睁睁瞧着那雪球正正砸在连璋后脑勺上,旋即碎得四分五裂,将连璋往前砸了个踉跄,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俩顺着望过去,见原是连珩杵在连璋身侧,停在正殿阶下,衣襟前沾满了雪,朝他们在挥手?。
“那不更好?纵使来世?不再相识,却依旧能够白头偕老、美满团圆,也不枉他们死过一遭了?”谢昭宁蹙眉思忖,认真回她,“也算死得其?所。”
霍长歌:“?!!”
连珩一滞也回神,乐得前仰后合地瞧热闹,扬声大?喊:“霍妹妹,快跑啊哈哈哈哈!”
“三、三哥哥,”霍长歌自个儿?也懵了,只?瞧着都替连璋疼,她抬手?一揪谢昭宁大?氅下摆,略略有些结巴道,“我、我好像闯祸了。”
谢昭宁却越发觉得整个人似乎轻快了不少,原本一潭死水似得人生让她搅和成了沸水,没一日安生的,不由笑着侧眸又叹一声:“你呀——”
连珍踟蹰眨了几下长睫,小心翼翼地抬眼觑她生母,丽嫔一副天生妖娆的眉眼久浸佛法,越发显出?三分庄重?来,裹挟一身浓重?香火气息,和善朝她一点头,她便起身朝皇后盈盈一拜:“是,珍儿?多谢娘娘。”
谢昭宁正要应,突觉不对,一侧眸,霍长歌也两手?揉了个雪球,展臂直冲连珩扔回去,破涕为笑,红肿的眼下还?挂着晶莹的泪,似是想就坡下驴,把这事儿?就此翻篇了,莫再引起旁人注意似得:“哈!四哥哥要不要打?雪仗?宣战!来呀来呀!”
连珩:“???”
周遭一时安静下来。
“诶!”谢昭宁抬手?阻她不及,眼瞅着她准头取得极好,那雪球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弧线飞出?去,却不料那头连璋等得已不耐烦,见他俩腻腻歪歪许久也不知在说甚么,一挥大?氅转身要走,正好挡住连珩半身,“咚”一声——
“好了,不哭啦,”谢昭宁越发压低了嗓音,温柔道,“今日人多,你这般模样让人瞧见与你不利,快起来,嗯?”
霍长歌:“……?”
谢昭宁侧眸无奈觑她,长叹一声又忍不住轻笑:“你呀。”
“救命啊!二?殿下生气啦!我好害怕啊!哈哈哈哈!”霍长歌“噗嗤”大?笑出?声,幸灾乐祸极了,一点儿?害怕的样子也无,拽着谢昭宁大?氅,躲在他背后,扥得他一动也不能动地杵在原地。
终于憋出?这么一句来,“……总比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要好,可对?”
巳时,众人闹过一场,便拜见过皇后要各自散了,太子车驾巳时正时,便要在宫外候着连璋与谢昭
那一声闷响,着实有些明显,便是连另一侧与南烟正矮身推雪球的苏梅亦抬头循声侧眸:“………………”
殿外的宫人紧张得上前团团围在他们身侧,生怕待会儿?起了争执打?起来。
谢昭宁:“……”
霍长歌迷茫一怔,似是让他那笔直、简单又干净利落的想法当真唬住了,渐渐止了哽咽的声音。
殿外笑闹声一时震翻了天,哪里还?像个寒冬时节该有的模样。
霍长歌闻言哭声稍稍一顿,却陡然又抽噎起来,带着浓重?哭腔,只?不抬头,嗓音喑哑道:“那若是,他们终未再见,各自投胎转生,再见却相见不相识,就算能再相依相伴,可是那人所求?”
她姿态窈窕地披了大?氅出?门,却见永平宫外已乱成一团,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霍长歌一袭红衣躲在谢昭宁身后,肆无忌惮地笑,谢昭宁半张了手?臂挡着她,与身前怒气冲冲的连璋不住低声在说话?,阻他往前作势要揍霍长歌的动作,维护霍长歌的姿态再明显不过。
原这事儿?还?能这样理?解的吗?
皇后正在殿内与丽嫔说着话?,闻见这响动了然一摇头,温婉笑过一声,转头与连珍道:“咱们这位小郡主啊,真是个活宝贝,有她在,我这永平宫里笑声就没断过,我嫁入宫中十几年?都没这一个月笑得日子多。珍儿?,想来你几个哥哥也在外面,你不若出?去瞧瞧?大?年?节的,也去玩闹玩闹,晨起陛下不来后宫的。”
“三哥!”远处有人笑着大?喊一声,笑声传出?老远,还?带着回响。
连珍一时怔住,愕然瞪圆双眸,只?觉这风雪已骤然变得大?了,眼前模糊一片,甚么也再瞧不清楚,雪虐风饕,寒风刺骨得冷。
谢昭宁:“……”
“三哥哥,快跑啊!”霍长歌猛一扯他,谢昭宁转头,远远眺见连璋已是恼极了,一贯凌厉端肃的俊脸气得铁青,顶着一头的碎雪,气急败坏解下大?氅一甩,挽了袖子就冲他俩大?步流星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