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把人拽回来,弯下腰问:“怎么突然生气了?”
邓尕泽旺突然抬眼,与我目光交接,不过只是一只眼睛,另一只眼被头发盖着。
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我很不喜欢和别人对视,就算是在谈恋爱的时候,也会尽量避免和对方有不必要的眼神交流。
我下意识要回避,却在余光中看见他鼻梁骨上的一块刺眼的淤青。
“先回去。”我皱着眉把人拉到楼梯下,问,“怎么弄的?”
邓尕泽旺一把拍开我的手,眸光猝然凌厉,嘴里的血腥气随着他的嗤笑飘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就来质问我?”
我差点忘记,他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儿了,正年轻气盛,经不起几句刺激,说一句他能顶十句,句句不重样,句句把人往死路顶。
“我再问一遍谁弄的,你家里人把你交给我,搞成这样我怎么向他们交代,高三是多么特殊的时期你不明白吗,在这个节骨眼儿吃处分你是想要毁了自己吗?”我很生气,一把扯下他帽子,本还想教训他几句,却在看见他额头上淤肿后,整个人就完全哑火。
楼梯的光亮得不干净,从我身后打在眼前这张脸上,让人心里生出一种艺术品沾染了污渍的遗憾。
说句不恰时机的话,如果我现在带着相机,一定会先把现在的他拍下来,但没有如果,这一幕注定只能留在我的脑海中。
邓尕泽旺倔强地瞪着我,泛红的眼眶却暴露了他的脆弱,他语气十分不友善,破罐子破摔地说:“对,我的问题,毁了你的形象是吧,我需要你管别的东西了吗?我就是把自己毁了也轮不到你这一个外人管教!!”
我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过分,但我也是关心则乱,也是平生第一次,我居然因为自己说的话感到了懊恼。
“谁欺负你了?”我冷静下来,试探性地要去摸他的头。
却被邓尕泽旺偏头躲开,他毫不犹豫,转身向楼上走去。
我心里顿时空荡荡的,连忙后脚跟上。
回到屋后,邓尕泽旺坐在我对面,从书包里抽出习题,开始旁若无人地刷题,还好,没有打包行李闹什么离家出走。
我把面热了一遍,重新放在他手边说:“先吃饭吧,等会儿凉了,我也是第一次,不是,我也很少做饭,你先尝尝看,不好吃我就点外卖。”
和自己小几岁的人交流起来都很困难,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养孩子一样,更难,但我不得不照顾他,毕竟,只有两个人在这里住,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我。
邓尕泽旺不理会我,对我的殷勤视若无睹。
最后还是我泄气认错,“是我不对,明知道你这段时间压力大,还不问缘由就批评你,是我不对。”
其实在说出这段话之前甚至当时,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有绝对的错误,我只是为了认错而认错,毕竟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稳住邓尕泽旺的情绪,但我在说完之后,才是在意识到自己真的有点过分,如果换做自己,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脾气。
邓尕泽旺没有回答我,但落笔却rou眼可见的放慢了速度,我抓住机会,继续说:“我这不是见你一时半会儿没回来,着急,是我说话太重了,抱歉。”
邓尕泽旺终于赏了我一眼,但没说话,只是把碗拢到自己跟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眼睁睁看着那腮帮子鼓得越来越大,我怀疑他都没有咀嚼,想开口说句话,却又怕说错,干脆不说。
我不知道怎么哄男生,只好尽量在对面扮演好空气。
就在我以为这事就这么翻篇的时候,突然,邓尕泽旺脸上流下两行泪,像两颗小珍珠,还没等我看清楚,就被他一袖子抹掉。
卧槽……
看着刺猬背上长出玫瑰,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惊悚的事情,我直接石化在原地。
我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假装没看见,就在我犯难时,听见邓尕泽旺边哭边问:“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妈?”
我将纸推到他手边,问:“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邓尕泽旺垂着头,含糊道:“昨天考试了。”
“我知道,你进步很大啊,但是这和考试有什么关系?”我疑问。
邓尕泽旺:“有人怀疑我作弊,在背后告到老师那里去了。”
我问:“然后你就和别人打架了?”
邓尕泽旺皱着一张小脸质问我:“什么叫就?”
我连忙改口:“然后你和别人打架了?”
“嗯。”邓尕泽旺豪爽地抹了一把脸,向我竖起三根手指,“我一打三。”
虽然不赞同他的处理方式,但见他状态有所好转,我还是放下了心,说:“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自己解决,知道了吗?”
“不然怎么让他们闭嘴?”邓尕泽旺反问我,“告诉你吗,难道你能帮我教训他们吗,看你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儿,不被别人扭成麻花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