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眸子,神情落寞:“我初到扈郡时……才十三。”
即便这时候的人们大都早熟,十三岁依然是个过于生嫩的年纪。还没有长成的少年身体即使勉强披上甲胄,提起长刀,依然不如成年人来的强健有力。
若无人护着,太容易夭折了。
符骞没继续往下说,但连微听这个年纪,就能想到这两人在符骞的少年时期占有怎样重的分量。或许如友、如兄,亦如父,是相扶持相依靠,一路磕磕绊绊从最底层爬起来的同伴。
这段时间的相处足够她明白符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这样的背叛,远比外人看起来的更加难以承受。
可她做不了什么,他们这些外人……都做不了什么。
或者以前甚至没有人能够看到这样的符骞——他提酒上屋的姿态熟稔又寻常,像是做过无数遍,整整一个白天,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若她不是一时起意上来看看,或许这人就像以前一样,独自饮两坛酒,仗着年轻的身体足够强健,放任自己幕天席地地睡过去。
然后在第二日一早,又是那个稳健锐利的将军。
连微觉得自己胸口有些窒痛,她伸手安慰性地按住男人的肩臂。男人沉默着又把她拉进怀里——连微分不清他是不是真醉了,但若这样能稍微使他好受一点,她也不深究了。
由着他把自己当一回抱枕吧。
一开始的凉意被很快被焐散,相贴的薄薄布料下,人体的热度在冬夜里很舒适。连微上来前本就在准备就寝,这会儿这么安安静静地被抱坐着,很快就困了。
理智上她想爬下去回房睡,但腰间的手臂箍得死紧,她也不想强掰,心中一时又被他的经历戳得酸酸软软的,百味交杂之下,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入眼已是窗外青色的天光。
连微猛地坐起,脑子迷糊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送回了厢房里。低头一看,披风已经被解下,放在了床边,自己身上裹着的……还是她亲自扛到屋顶上的那床薄被。
……没想到最后是给自己用了。
符骞呢?
她匆匆忙忙爬起,穿好衣裳,一推门,就被满院子的雪白晃了眼睛。
这一夜竟然下了好大一场雪,院中石板地、假山还有屋上,都积下了厚厚的一层白,松软无瑕,没有半点足迹,宁静得像是荒无人烟一般。
符骞呢?院中侍女呢?是因为还太早吗?
屋中没有滴漏,光看这青灰的天色,确实还早。
连微小心迈下门廊。落目处没有半点人迹。她昨晚搬去屋檐下的梯子安安静静地靠在那儿,横木上同样积了厚厚一层雪。
鬼使神差地,她握住木梯两边,又一次慢慢爬了上去。
屋顶果然无人,只有两只空酒坛子歪歪倒倒地放在那儿。连微正笑自己的举动莫名其妙,就听见下面传来侍婢惊慌的声音:
“连姑娘,您上去做什么?雪天易滑,这可千万使不得——您要做什么,喊奴婢就是了,何必亲来!”
连微低头,就见小侍婢已快步到了梯脚旁,一手扶着梯子,一副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顿觉窘迫,忙道:“没事没事,我这就下来。”
一边向下爬,一边极力解释她真的只是好奇,才想着爬上去看看。
……太丢脸了。
为了避开侍女的目光,她匆匆扒完了早餐,就抱上那一大堆账册往书房去。才走到院外,便听见里头传来宿鸣隐含怒意的声音。
“万卓,你再说一遍?”
“有何不可?中郎将,某也是为了扈郡上下考虑。”另一人的声音偏细,有种奇怪的丝滑感,“某知道栾尉成那厮死了,死人不值钱,某也不是为了问罪而来。”
“只是这扈郡上下被栾尉成经营多年,也算是有了些根底。”他带上点笑意,“某不才,却是在这些人中颇有点威望。若由在下与中郎将共掌这扈郡,纵使那栾尉成余党再有不甘,也难生动乱了。”
宿鸣抿唇不语。这万卓怕是察觉到自己手下大部分兵力都被调去急袭玉屏关,符骞也不在,这才趁机跳出来想要分一杯羹。偏偏他手里当真握有不算少的一股兵力,而今站在此处,谁也不能对他的话等闲待之。
“怎么样,可考虑好了?若觉得鄙人这提议不错,不如请我进去喝杯茶?”
万卓笑着微微一躬身,举手投足倒是彬彬有礼。
身后是书房,宿鸣自然不会让这人进去。他转身道:“我们换个地方叙话。”
一转身,就见一旁树下站着的连微,顿时讶道:“连姑娘怎的侵早过来?是有哪处不甚明白么?在下尚有些事,姑娘先进去吧。”
连微摇摇头,看向饶有兴味地看过来的万卓,问:“这位先生是什么人?”
“区区不才,是扈郡南城步军校尉,”万卓眼有异色,上前一步主动道。
连微全当没看见他颇具侵略性的眼神:“方才路过不慎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