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忘得一干二净,从来没提起过。如果JEZZ乍一幻化人形,他哥再想起来了齐知闻,共和国军部总参谋长差不多就得疯。
他做什么不好非提当年,非说旧事,非刺激JEZZ不可?
他这边脸Yin沉着,游铮尚且摸不着头脑,JEZZ先轻轻柔柔地开口了:“元帅身上伤很多,都是在战场上来不及,耽误了治疗,到了现在旧疾复发的滋味也不好过。所以你得乖乖的,别再让**心。”
游竞不吭声,别别扭扭地躺了下来,让舱门关闭。
JEZZ像刚刚想起来一样,这时才口气平静地说:“对了,耶戈尔回来了,喝了不少,现在往你执政院的房间去了。”
一声闷响从舱内传来,接着又是急促的两声,从内部敲在舱门上,像是一种抗议。
JEZZ仍然淡淡的,警告说:“你再打门,我就把你的房间锁死,让他坐门外哭吧。”
撞击的声音没了,过了一会,JEZZ又说:“游竞,不准小声说草泥马,我是机器人,我听得到。”
第五十九章
房间的主人不在,温度调节器和shi度调节器却奇怪地自动开启了,shi润的木香沿着墙壁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仿佛雨后破土而出的春笋,氤氲着大地的温暖,令人熏然欲眠。
耶戈尔当然不知道是JEZZ在全天候监控着游竞的卧室,他蜷在床沿上,迷迷糊糊地进入黑甜乡,手心捏着被角,不时**着,像是一个累极了的孩子。
他脸压着枕头,面前是一大片梦中的泪痕。耶戈尔之前喝了太多酒,JEZZ唯恐他脱水,默默地将shi度又调高了些。
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
为了看顾耶戈尔,JEZZ还调用了执政院瞩星台的摄像头,它发出一个讯号,摄像头便自动地朝上方转动。
瞩星台上方的天空,的确美丽无比,恒星如沙砾散落在天幕四处,晶莹闪烁,光芒或明或暗,不知从何处迢迢而来,即使它是天琴座最强的AI,也无法计算出那千万光点中传播的每一个故事。
游不殊、游铮、游竞、现在再加一个耶戈尔,它所要照料的人们都已经进入睡眠,在这短暂的时间中,世界上似乎没有一个人再需要它,这让JEZZ罕见地陷入了深深的空虚和怅惘。
这不是一个机器人该有的情绪,但它是齐知闻为自己所造的傀儡,是曾经帝国皇帝的倒影,从它一出世,被寄予的期望就不止做一个人工智能那么简单。
它叹了一口气,或者说,它假装自己叹了一口气,JEZZ并不需要呼吸维持生命,也不能通过这种生理行为来恢复氧平衡,排遣压力。
它只是习惯了表现得像个人类,比如莫名其妙的伤感,和莫名其妙的怀旧。
电磁讯号在太空中以光速瞬间掠过,JEZZ在一座灯塔中停留下自己的触角,所有摄像头都是它的眼睛,它看到载货飞船在灯塔的指引下缓缓地滑过夜空,像一只沉重的大白鲨把深水分为两半,它看见满目的荒凉,从山岗到平原,孤寂的野兽在黑暗中四处蛰伏着。
这里是它出生的地方,鲜花遍布,灯火通明,盛气凌人,高雅奢华的帝国皇宫。
它如洪流一般的数据记录中还保留着这里曾经的模样,每一簇荆棘中都曾经有名媛淑女的扇角划过一道香风,每一块皲裂的岩石,都曾经安放着铜制的灯台,黄金的餐具,行省进贡的高大瓷器,再遥远一点的地方,是皇宫的马场,马啸隐隐映衬悠扬的乐声,现在是只有山风在嘶吼。
而齐知闻永远在最暗处,帘幕低垂,遮住他的脸,他从不停笔,从不纵情欢愉,在他的身边,他的身边……
齐知闻问它:“你是谁?”
“我是JEZZ。”
“JEZZ是谁?”
“帝国未来的皇帝。”
JEZZ从未见过齐知闻这样的天才,也从未见过齐知闻这么蠢的人,他的李代桃僵之计还没来得及施行,帝国就已经灭亡了。
他使JEZZ学习纲常lun理,经世济民,统御天下,到头来JEZZ毛线都没有用到,它给游家当保姆,给游铮游竞两兄弟当nai爸,最常使用的指令是游不殊喝惯了的茶怎么泡,半份青叶半份白花,第一遍得倒掉。
齐知闻想把国家扔给它,自己和心上人暗定终身白首到老,结果反而是JEZZ座下灯前,伴了游不殊十七年。
齐知闻果真是个傻子,也绝对是个天才。他给了JEZZ自己的脸,游不殊对着JEZZ十七年,未曾有一刻不为齐知闻自苦。
荒野上立着一根大理石的柱子,雕着星轨与月相,是战后共和国推倒了皇宫,留下的唯一一点痕迹。齐知闻的骨灰当时就被埋在这里。
皇帝的尸体被放在堆了两丈之高的木柴上,他面目如生,只是嘴唇一点血色也无,眼睛紧闭着,闭上了那晨星一般的光芒。
游不殊亲手把他抱了上去,他扛着那轻软的身体,步履严肃地穿过军人的队伍,没有一丝表情。齐知闻如同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