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漫上心头,朱砂抓住顾偕袖子的双手止不住发抖,胸腔里如烈火焚烧,还没张口说话,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朱砂嘴唇惨白,牙关直哆嗦,定定望着顾偕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偕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朱砂全身被寒风冻得僵硬麻木,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顾偕从风衣里掏出手帕,递给了她。
朱砂没有接。
她耳鼓里嗡嗡响动,顾偕的声音如隔着海水般模糊不清,她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她就是听不懂他说什么,她不懂!她不懂!
为什么前一刻还带她见父母,现在突然要说分手。
干冷的空气吸进肺腹,引发一阵刺痒,和胃部翻涌的酒精一起向上泛涌!
“咳……咳……咳……”
朱砂一边咳嗽一边干呕,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从身体里咳出来。
“好了,好了。”
顾偕淡淡说道。
他始终靠着凉亭柱,眼睁睁看着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帕还捏在手里,却没有一丝要帮她擦眼泪的意思。等朱砂终于哭得差不多了,他才冷漠又平静地说道:“或者留在我身边,我看得见你的野心,你大可以借着我往上爬。”
朱砂瞬间止住咳嗽,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她的胸膛没有起伏——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个世界的资源偏向男性,女人想要有成功,势必要比男人遭受更多孤独、打击和心碎,你不能一边谈着恋爱一边想要叱咤风云。”
神思和理智一点点回归,朱砂蓦然抽离的灵魂也轰然落进肉体。
顾偕吸完最后一口烟,一抬手,烟头在夜色中划出一道红色弧光,他再次用朱砂所熟悉的那种审度的目光看着她。
“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里面很舒服,当然你里面确实很舒服,”顾偕笑了笑,“可我在意的是你的克制,欲望和牺牲是等价的,想成角儿,得自己成全自己。”
朱砂终于止住眼泪,猩红的眼睛定定注视着顾偕的眼睛。
“不要取悦我,不要像我母亲一样,更不要去博得任何人的认可,”顾偕偏过头,一如她方才要求的那样,在她嘴角落下一个轻吻,低声说道,“选择吧,朱砂,要安稳幸福还是当个怪物?”
成千上万片玉兰花瓣在风中飞舞盘旋,每一瓣都映出一张陌生或熟悉面孔,这些人对她奚落嘲笑、对她破口怒骂、对她真切恳求,她像个裹着铠甲的怪物战士,没有心亦没有触动,抬手在收购拆分合同上签下她的名字。
名利和情感两难全。
时间本身始于宇宙大爆炸,她仿佛在黑暗中沉睡了亿万光年,直到十五岁那年,她逃出小黑屋,冲出了迷雾般的森林,她的时间才被开启。
所以,她注定是个怪物,她必须一往无前。
无数人因为她一夜暴富,也有无数的人因她家破人亡。
但她始终无动于衷。
直到她闭上眼,看见夜幕尽头,有一个哭泣的、虚弱的、挣扎的、枯瘦的、颓弱的自己,那个满头流血的十五岁的少女,抬起了手指,指向她,无声说道:“杀人犯!”
“干死他!”“上啊!”“打不过一个娘炮吗!”
擂台上金铃一响,台下观众瞬间沸腾,口哨和嘘声同时冲向地下拳馆那黑漆漆的棚顶。
朱砂定定站在拳台下,双手在身旁紧紧握成拳,耳畔响彻着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各种声音:“贱人!”“凶手!”“婊子!”
身边尽是荷尔蒙躁动的人群,拳馆内弥漫着那股嗜血的力量和原始冲动从虚空中轰然流进她的血管,带着撕心裂肺般的剧痛涌向四肢百骸,一瞬间将她名为“怪物”的金身铠甲加固夯实。
猝然睁眼的那一刹那,她听见少年的自己坚定说道:
“我要当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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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墓志铭:一个陌生女人的二十八年,取自《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篇幅不长,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
2.对顾偕母亲的疑问。为什么名模会变成妓女?当妓女比二奶赚得多吗?
以下是106章《父子》中,顾偕回忆母亲的画面:
“医护人员慢慢推出来一张铁床,白布将床上的人从头到脚全部覆盖住,只有一截手臂露了出来。
肘窝内侧布满瘀青针眼,金红的蔷薇纹身盛开在灰白的皮肤上,一路蔓延到手腕,那象征着曾经“走一米赚40万”的超模身价。”
手臂特写,意在强调她吸毒。
本文没有明确的时间,但顾偕母亲走红应该是“海洛因时尚”期间,与她命运相似的吉娅·卡兰之、凯特·摩斯、詹姆斯·金等等,甚至现在的模特圈也是这个样子,光鲜亮丽背后毒品泛滥。
好牌可以打烂,坏牌可以翻身,有脑子的人,能从妓女做到政客,没脑子的人能从公主做到妓女,重点不在于身份,还是得看她自己拎不拎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