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不以为意地撩了一下耳旁碎发:“吵了一架。因为工作上的事。”
“与他妻子有关吗?”
“啧,虽然我和他的关系很不健康,但是不用每件事都往婚外情上扯吧。”
“嗯?”
祝锦枝脸微侧着,那姿态放松又平静,眼梢自然下垂,唇角略微含笑,再配合上刻意柔和过的眼妆和唇妆,像一只没有丝毫攻
击的小白兔,亲和力满分。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下颌稍仰,双臂分别搭在两侧座椅扶手上,那是一种由主场优势带来
的自信,仿佛洞察了对面“病人”的一切秘密。
朱砂很久没有回答她。
一般来说,这种无声的对视会让气氛变得紧张僵硬,或许是祝锦枝周身自带圣光的温柔感,抑或是朱砂在同性面前便会收敛起
带刺儿的气场,两人之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
朱砂手臂搭在沙发椅背上,缓缓道:“我们行业的一个老前辈,利用了他老婆的世交关系,让他花高价买下了一堆垃圾。”
“你没阻止他?”
朱砂默然不语。
祝锦枝问:“如果时间回到他结婚前,你会怎么做?”
“和他结不结婚没关系,”朱砂烦躁地打断,话刚说了一半,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妥,沉吟着又补充一句,“不过,他要是没结
婚就不会往火坑里,也不需要我来阻止他。”
祝锦枝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朱砂的观点,但她点头的同时微微挑起了眉头,那分明是“不相信”的微表情。
祝锦枝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什么情况?”
“金融市场什么的,我不炒股不太懂这些。”
“市场大跌,我们赔了很多钱。”
朱砂五指把头发往后一捋,露出饱满的额头,眼角往窗外飘去,似乎毫不在意。然而下一秒,祝锦枝轻飘飘地抛下一句炸弹:
“那你开心了吗?”
朱砂一怔:“什么?”
“‘看吧,我早就告诉过你,现在赔了这么多钱,这就是你不听劝的代价。’”祝锦枝平静地望着朱砂,轻轻笑了一下,“我
知道你不介意我这样冒犯你。”
不知是谁说过,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原生家庭的梦魇如影随至,她就像一个从臭水沟
里爬出来的人,被仙女教母套上了华丽的连衣裙,匆匆拉进皇室宴会,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央翩翩起舞,仿佛她生来就属于这
个地方。然而她心里清楚,她和那些真正的王子公主不一样,因为她的内衣内裤依然沾着恶臭。
她每天要做出无数个重要决策,有些决定不仅仅是赔钱还是赚钱的问题,更是能影响到世界经济走向,波及成千上万的家庭。
深蓝资本有专门为交易员疏导压力的心理医生,但朱砂讨厌他们灵性的“治疗”,拿着小本本坐在沙发里,一副“只要向我敞
开心扉,最好痛哭流涕,然后我就能让你带着压力走进治疗室,一身轻松走出去”的自大模样。
相比于虚伪关怀的问诊,她更喜欢祝锦枝这种直来直去的刺探。
祝锦枝又道:“这次你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和你两年前为他卖掉二十亿的项目是一样的,你想知道他会选你还是选他自
己,上次他没通过考验,这一次你得到满意的结果了吗?”
朱砂摇头:“我没有考验他,也没有撩挑子不干,相反还在尽心尽力地为他收拾烂摊子。”
祝锦枝:“那结果如何?”
“没那么容易解决,但总会有办法的。”
朱砂脸上依然很平静,只是目光越过祝锦枝背后,落到那副纯色的现代艺术画上,浅色眼珠倏尔一顿,这变化只有短短一秒
钟,但却被祝锦枝敏锐地捉捕到了。
“你刚才想到了一件事。”祝锦枝笃定。
朱砂无奈地笑了笑,旋即意识到方才那个眼神暴露了她的想法。她点头:“这件事我搞不定,所有人都在劝我低头,让我去问
他应该怎么处理。”
“你问了吗?”
“本来要问了,但是,”朱砂苦笑,“前几天有个很危险的情况,我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他仅凭报税单,邮件和消费记录就
化解了。不管我再怎么生他气,都得承认我做不到。”
“你不甘心?”
“对,我跟他学了十年了。”
“那你怎么知道‘总有办法的’?”
朱砂略微垂眼:“就是知道。”
“你能工作上大杀四方,生活能力却是十级残废,”祝锦枝深深望着她,话锋一转,“你其实羡慕着他太太吧,她生来就是锦
衣玉食的大小姐,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别人看来也是她命好。”
朱砂脸上没有一丝不悦,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