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实在太多。对你来说可能牺牲者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你牺牲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谁心里的那个‘我’。反过来说,这世上也可能还有无数的‘你’,会把我当做‘你们’追寻天道途中的牺牲品。”
“这天下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你’,亦或者‘我’。”他这样说着,却慢慢数了起来,“师父,二师兄,小师姐,紫鳞王,月白,还有我遇到过的很多其它人……他们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你。不过,师叔却始终都是师叔。”
“师叔,我只想告诉你,你杀掉或者牺牲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乌小福,或者楚含江。”
林墨乘许久没有说话。
他想,这世上怎么还会有第二个叶柏涵?
可是即使不是叶柏涵,也不表示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在他心里拥有些许价值。或许没有那么重要,但也不是毫无痕迹。
比如……砺剑峰的那群弟子。
叶柏涵一直很明白这件事。无论在有些人看来,林墨乘与乔恩是如何相似,但他想,这两个人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林墨乘对于伽罗山与山上的人终究是有感情的。
若非如此,他有那么多的机会,不会在那时候悄然离山,却没有试图在门中掀起任何风浪。他唯一一次动手甚至还是在巡山大狩的时候试图掳走叶柏涵。那时候他对色希音下手倒是不轻,对其他弟子却是牵制为主,并未真正下杀手。
……乔恩当初却是趁同门不备,背后插刀灭掉了大半个伽罗山。
就长远来说,叛门弟子自然与师门形如仇寇,这种情况下,趁机消耗敌人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但也因为林墨乘没有那么做,伽罗山对于他才能留下几分旧情,此时师长们才会纵容叶柏涵,让他尽可能地降低林墨乘所造成的伤害。
至于叶柏涵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尽力地做这些,一半是为了自家师父,另一半大概是因为些许残念。就算他本人并不想要受困于宿世的孽缘,但是叶柏涵自己也隐隐察觉到,他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到前世旧事的一些影响。
这是这种程度的话,叶柏涵觉得自己还是能够接受的。
之后不久叶柏涵就离开了伽罗山,转而前往天舟山。
伽罗山的剑修并不讲究术法手段,而更加注重本身的修为与战斗能力。这也导致在术法和灵器的使用上,真道宗与天舟协会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要说起来,在实际的战斗力上,天舟山的人合起来大约也不及伽罗山一个峰,不过真正的实力并不仅仅只是战斗力,天舟山的软实力却要比真道宗强了太多。真的比较起来,强弱完全难以预估。
叶柏涵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对抗魔道这件事上面,他尽可能充分地利用了两者的优势,对此进行了安排。
林墨乘虽然已经受擒,但是魔教铺开的摊子还没有被摧毁,甚至随着时间过去,慢慢开始变得难以控制。
这对于叶柏涵他们来说并不是坏事。
失去林墨乘的控制,魔道内部的矛盾也开始慢慢露出苗头。加上钟和的推波助澜,魔道上层现在分成了三派,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下面各州之中,新投靠的仙道世家和掌控了一方的魔道尊者们也都在观望,听调不听宣的态度相当明显。
不是没有魔道中人想要寻找林墨乘的行迹,不过显然,不止是叶柏涵的手下在阻止这些人找到林墨乘的消息,魔道之中同样有人希望林墨乘不要再出现。
出发前往天舟山的这一日,韩定霜来的晚了一些,还带来了源自色希音那边的消息:“师弟传来消息,现在有个姓燕的修士已经抵达东州并且控制了残余的魔道,但是云州的魔道似乎十分警惕对方。两方势力目前为止已经发生了两次冲突,云州魔道吃了不小的亏。”
韩定霜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林墨乘,他的表情毫无变化,也许是不在乎,也许是没在意。但是叶柏涵也没阻止,反而一直在注意着林墨乘听见这话时候的神态变化。
林墨乘心乱如麻,恼恨手下之人的本性毕露,面上却并未露出丝毫端倪。
他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也做不了的,为今之计,只有想方设法尽早挣脱这枷锁——即使是传说中能束缚神君的捆仙锁,林墨乘也并不欲就此就范。他相信这世间没有真的无法挣脱的束缚。
然后他想起了叶柏涵先前被捉住的时候。世事无常,他此时的情况与叶柏涵那时是完全相反的……真可谓风水轮流转。
但是叶柏涵用的手段他到底是不能用的……他们之间的不同,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叶柏涵宿世走了这几遭,每一世都是熬了自己的心血在为人作嫁,自然多少会有些收获,可是这收获比他付出的一切,是全然不值的。
这世上总是忘恩负义的人,知恩图报的人少。趋炎附势的人多,贫贱不移的人少。但是纵然后者向来少,却也不是没有。积年累月的行善总是会多少有点回报,只是那点微薄的回报,自私自负者如林墨乘,是决计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