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脖子上残留着一圈浅浅的绯痕。
栽赃
回东宫前殿下破天荒的令人临时买了一张白狐皮围脖。洛京的冬天并不寒冷,哪怕下着小雪,许多小娘子仍是一身坦领衫裙打扮,最多外出时加件披风。牛车里点着碳炉,没到承天门冯献灵就被热出了一身细汗,一边不住饮茶一边在心底将鄯思归痛骂了千千万万遍。
临近道训门时鱼兴过来请示:“天色不早了,奴婢斗胆,敢问殿下是在丽正殿摆膳还是……”
事到临头皇太女终于后知后觉的心虚起来。她不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只担心如琢会因此吃醋生气——尽管长在女皇膝下,殿下与后宫妃君的来往着实不多(毕竟男女有别,再小也得避嫌),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当如何应对。思索了约一盏茶时间,牛车里低低传出吩咐:“先回丽正殿吧。”
更衣、梳洗、理妆,王允仙是自小服侍她的女官,一脸镇定的指挥宫娥预备热水、毛巾等物,直至重新上妆时方才云淡风轻的提了一句:“新做的这件上襦刺绣不精,刮的殿下脖子都红了,为免仪容不雅,不如也扑些粉吧?”
镜中的小娘子耳根红透,强忍着羞耻、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王女史见她心情尚可,悄悄舒了口气,状似无意的又道:“殿下回宫前不久太女妃派人来问,似乎有什么要事相商,请您过去承恩殿一道用晚膳。”
身上的‘罪证’尚未消去,冯献灵正待回绝,又怕如琢如上次一般,直接堵到丽正殿来,话至嘴边生生转了个弯:“就说孤……已经去无圣斋用膳了。”
陈君想必不会在意这些小节,太女逃也似的钻进舆轿,这应该算不上栽赃嫁祸……吧?
没想到她会来,无圣斋上下一脸喜出望外。这个时辰陈菩正在佛堂做晚课,闻言立刻放下佛珠,换了身干净外袍出来迎她:“先更衣?”
他显然来的很急,头发没有重新梳过,身上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冯献灵自觉理亏:“不必麻烦了,过来之前刚换过衣服。”
这次出宫是以‘安抚长广王府’为由的,一国储君专程去探望一个丧女的郡王,姿态未免太低了,因此没带太多戍卫,也没向外声张,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微服私访’。年内陛下就会任命李逊为左金吾将军,算是给王兄的一点补偿。
“哦。”哪怕事关陈家,郎君也没表现出多大兴趣,语气神情都淡淡的,“季三郎还没抓到?”
殿下吃完半张古楼子(以羊肉、花椒、豆豉为馅的胡饼,点缀以胡麻和羊油,鲜美非常),摇摇头道:“洛阳一百零八坊,又不能明搜,总要花些时间的。”
母皇至今没杀季二便是为了这个,只要季才侍还好好的活在宫里,季三就不会觉得自己已经穷途末路,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尝过了荣华富贵、权势名利的滋味,没那么容易甘心认命,时日一长总会露出马脚。
用罢晚膳,两个人投壶消食。陈君毕竟比她高了一个半头,又是男子,目力、臂力都更胜一筹,各色花样玩得很转。
“殿下今日出宫跑马了?”
她登时眼皮一跳,捏着木矢一派坦然的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手臂软绵绵的,一点使不上力。”他偏头看她,一脸‘你问所以我答’的理所当然,“来之前你不止换了衣服,发髻也是重新挽的,明明冬日不易出汗,身上却带着皂角味。”
冯献灵一时语塞。郎君眯了眯眼睛:“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姚琚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
完了,殿下脑中蹦出八个大字——才出虎口,又进狼窝。
醍醐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半晌,小娘子憋出一句:“你在吃醋?”
她没傻到以为能彻底瞒过他的眼睛(毕竟今晚得共枕而眠,陈菩又不瞎),她只是……觉得他不会在意。
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君子无所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与姚琚都是享誉一方的名士,文采风流、霁月光风,尤其是他,殿下完全想象不出陈菩吃醋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他就朗朗如月的站在她面前:“是。”
神不守舍的沐浴完,冯献灵换上寝衣,一言不发的爬进了被子里。那厢郎君的头发已晾至半干,见状轻轻抬眸:“现在就睡?”
他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言谈举止一如从前,反倒是她,尴尬慌张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他一点都不羞愧吗?失之嫉妒,亏于德行,这难道不是非常严重的品德瑕疵?西晋名臣、被盛赞‘瑶林琼树’、‘如珠玉在瓦石间’的王衍因嫉妒不喜裴额,故意在满座名士的宴席上称呼裴额的叔父为卿,以羞辱裴氏,为世人所鄙;前朝亦有邪佞嫉贤妒能,谗言蛊惑君王,被天下
士人群起而攻之。更别说耽于女色、争风吃醋了,那是毫无争议的纨绔行径。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浑不在意似的?
辗转反侧好一会儿,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