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嫌弃我整天擦脂抹粉,穿红色的衣服,梳繁复的鬟髻,我咬着殷红的嘴唇,听着他的数落,别过脸去不再看他,怕他看见我哭了又说我像个姑娘一样。我有点委屈,我到底要做个女孩还是做个男孩,为什么怎么做都是错。
范临端着茶闻了闻打算喝一口,听到我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着我说:“怎么了,哭了。”
他竟然还开心地笑了,我抿抿嘴说:“我娘和梅姨让我像个女孩子一样活着,这样能活命。”
范临放下茶盏,皱了皱眉头说:“那你以后想怎么活就怎么活,除了我谁要你的命,我就先要了谁的命。”
我的心突突地跳着,眼带雾气地看着他,在他炯炯的目光中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但自此后,我就没梳鬟髻了,而是用簪子插起来,范临看了说:“用的什么簪子,土气。”然后他推着轮椅到梳妆台上拿了一根玉簪给我,簪上简单几笔勾勒出一只狐狸的脸,我接过玉簪,放在手上观摩,还没仔细把每道纹路看清楚,他又笑我了,问我:“就这么好看,过来我给你插上。”
我走过去蹲在他身侧,他给我换了簪子,双手放在我肩上,凑到我耳边说:“这簪子是好看,但没你好看。”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热气,涌进耳蜗里,痒痒的,耳朵瞬间变了色,接连到脖颈和脸颊。我愣住不敢动,他放开我,推着轮椅去了窗边晒太阳。
我愤愤地想,这样的人为什么残了腿,我开始恨害了他的人,我娘死的时候我没恨夫人,但现在我恨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
我开始不再穿女装,但我也没要新衣服,我就穿着范临的衣服,衣服里有淡淡的香味,我仿佛还能味道范临的味道。
逐渐熟悉了府上的规矩和范临的习惯,我被允许住进了范临的房间,我就睡在他床榻下,包揽了给范临穿衣梳头洗澡如厕的一干事宜。
第一次给范临洗澡的时候,我很不好意思,就一直给他搓背,完全不敢去他正面。
但范临却毫无顾忌,直接问我:“水都冷了,你是打算就给我洗洗背么?”
我红着脸硬着头皮走到他前面,看着他雪白的胸膛,用帕子轻柔地给他擦洗,他闭目仰躺在浴盆里,我突然想到了那两个男人,嬷嬷着重给我讲解了脐橙。
我甩甩头,将帕子从胸膛往下移,粗粗地给他洗了澡,给他穿上衣服,就推门出去,让丫鬟来收拾。我得冷静一下。
我不知道范临是如何做到的,在最好的年纪失去了双腿,却没有厌世的言论。从我见他开始,他就没有自怨自艾过,他依然热爱阳光,充满笑容,每天看书练字,绘画弹琴。我在旁边给他研墨,恨得不行,他不该残废的,但又有点庆幸,如果他能行走如常,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日子过得很快,天越来越冷了,和范临也越来越熟悉了。我终于能面色如常地服侍范临如厕洗澡了,却禁不了脑袋里的各种想法。
我不禁怀疑范临不仅腿废了,那里也废了。因为我没日没夜陪着他,却没见他有过什么需求,他没有,但是我有。我想抱抱他,亲亲他,想要他。
我开始不满于睡在榻上,我爬了他的床,他抱着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蜷缩着身子,像只小猫趴在他身边,他把我赶了下去,说:“我不喜欢床上有别人。”
我跪坐在榻上,抿着嘴,看着他说:“但是我冷。”
他皱着眉说:“那就让丫鬟进来加一床。”
我咬着唇,看着他不说话,他最后无奈地摇摇头,妥协地说:“行吧,那你以后就睡床上来吧。”
说着他又笑我了:“你怎么这么像小姑娘。”
我心里有点傲娇地想:像小姑娘咋啦,像姑娘能让你心软。
其实我不是喜欢下雨天,我是喜欢…
因为行动不便,范临很少出门,都在府上,我完全适应这样的生活。
范临在他的院子里活出了一片小天地。这里有亭台、有假山、有花圃、有池塘和荷花,在通往小院的路上还有一片竹林,当然还有阳光。所有的路都没有梯子,都修成斜坡,所有的门都有一扇没有门槛,即使他一个人也可以去到小院的任何一个地方。
在饭后他会让我推他去竹林里消食,午后的阳关照彻竹林,在叶的罅隙中落下斑驳的竹影,风吹过来,影子就随风摇动。他会在路的一头,让我顺着小路走到另一头,踩一踩枯了的竹叶,发出擦擦的声音,背对他的时候,我总心疼得不行,他在让我替他用腿走路。
我不喜欢下雨天,因为下雨天范临经常会腿疼,虽然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我很介意。可我又很喜欢下雨天,在下雨的时候,他会在腿上裹上厚厚的被子,抱着一个暖炉在怀里。我们会穿过假山,在池塘的小亭子里听雨弹琴,我听他弹,亭檐落下一帘雨,是他弹琴时的背景,雨滴在池面落下一圈圈涟漪,漾进我心里。他不弹琴的时候,和我坐在亭子的栏杆前,看雨落青天,他说等秋天来了,要带我坐船见见“留得残荷听雨声”,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