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尹乐得自在,将备在席间的荔枝及其酿成的果醪送来便打道回府。
新荔汁水充盈味道甘甜,卢谨和童见岚盘腿对坐剥食,不多时一扫而空。
卢谨感叹,“这妃子笑果然名不虚传。”
童见岚道:“那王爷可也想‘不辞长作岭南人’?”
卢谨道:“若是梧州也有京师的宝马香车繁华市井,未尝不可。”
童见岚道:“鱼和熊掌哪能兼得,晋王殿下贪心了些。”
卢谨轻笑:“本王不重口腹之欲,否则驱策红尘一骑有何难?”他斟满两盅荔枝酒,将其中一份递给童见岚:“今夜好风好月,不当浮一大白?”
童见岚面露难色:“王爷,您确定?”
卢谨瞪他:“果醪而已,别扫兴。”
童见岚无奈,只得与卢谨略一碰杯后一口饮下。
浓郁荔香掩住酒的辣味却又不喧宾夺主,回甘平缓又深远。
卢谨紧盯着童见岚的反应,看他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得意道:“怎样?”
童见岚失笑:“味道不错。”
两人又对酌几杯,才不约而同停下。
童见岚不胜酒力,双颊尽染酡红,火光中和新荔颜色别无二致。
卢谨感到心脏重重一跳,那玩意居然比交战时砍下敌人头颅那刻蹦跶得更欢。
他疑心是这果醪比普通佳酿更乱人心智。
可不能在这许多将士前丢人。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听说城外不远有片湖水,童大人有兴趣一道醒醒酒么?”
童见岚虽面上红得厉害,却神思清明,嘲笑卢谨:“王爷,勿谓言之不预。”
卢谨辩解道:“本王可没醉,只是未雨绸缪。”
童见岚无意与之争论,点点头站起,拱手道:“还请晋王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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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暮色才尽,七八星子缀在靛青天幕。
长至脚踝的绿茵如软席,二人不疾不徐行走,漫无目的闲聊。
卢谨道:“酒后行散岭南城外,比之魏晋士大夫如何?”
童见岚笑道:“行散源于魏晋士人服用五石散后养生所需,如王弼何晏者希企隐逸长于清谈,王爷比之散酒,得其形而不得其意也。”
卢谨不满道:“童大人博闻强识,只是未免太煞风景。”
童见岚道:“下官无知卖弄,王爷见笑了。”话锋一转道:“王爷今日威风凛然,士气大涨,依您之见还有多久一毕此役?”
卢谨略加思索道:“不可轻敌。保守起见,至少七八日是有的。怎么,童大人着急回京了?”
童见岚道:“王爷何必多心。下官在这儿享清闲还来不及,难不成着急回去卖命?若说思念京师,王爷应比下官更甚才是。”
卢谨笑笑,不置可否。
说话间,一潭银盘似的湖逐步现出全貌,水面波光粼粼,岸边草木剪影鲜明,都是北方无缘得见的奇花异草。
蛙鸣阵阵,偶有飞虫成对经过,却更显幽静。两人走近至湖边。
童见岚道:“王爷,军医那应该有治蚊虫叮咬的药膏吧?”
卢谨道:“道你煞风景,你还再接再厉了?”
童见岚道:“不敢不敢。下官惯于多虑,毕竟比不得王爷……”
卢谨道:“皮糙rou厚?”
“……家世显赫坐不垂堂。”童见岚扑哧一笑:“下官怎么敢如此编排殿下。”
卢谨横他一眼道:“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童见岚没接茬,向前几步,蹲下观察一束开得热烈的花,越看越喜欢,预备伸手去摘。
指尖才探上花萼,面前突然窜来一只漆黑影子,童见岚大惊失色,用力往后一跳,却不想身后便是幽深湖水。
卢谨身手矫健已极,一时间也没能及时反应抓住他,眼前一晃后听到“哗啦”一声巨响。卢谨呼吸一窒,不待思考便追上那人跳入湖中。
童见岚身体腾空时才惊觉自己做下蠢事,下一刻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湖水蚕茧般裹住,他不谙水性,怔忪惶恐中连挣扎都忘记。
多亏他未像一般落水的人胡乱扑腾,让卢谨能在入水后轻松搂住他,一跃上岸。
实际上这一跳一跃不过瞬息之间。
卢谨把童见岚放下,童见岚趴在地面狂咳不止,边咳边道:“多、多谢……”
卢谨语气生硬:“别废话,还走得动吗?”
童见岚缓过气,深知这回完全是自己犯错,还害得卢谨也一身脏污,他不生气才奇哉怪也。
童见岚勉力微笑回道:“没问题。”说话间用手支起身体慢慢站好,却迈出两步便双腿发颤,欹斜着往下坠。
卢谨本在一旁冷眼旁观,见他行将摔倒方长臂一伸揽住童见岚,又重抱他在身前,正眼也不看他道:“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