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这种拌嘴式的对话。
无忧被“秘密”这两个字惊了一下,差一点脱口而出说“你怎么知道”,但她毕竟也在菩提圣境修佛修了一段时间,别的没修明白,但定力是真的好了很多,此刻扼住话语,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江远寒被看得脊背发凉:“……怎么了?”
“我没有秘密。”小尼姑整理了一下的僧帽,扭过了头。“我也没有过去。”
你当然没有过去,你什么都不记得,你……江远寒顺理成章地往下延伸,思绪却突然一断,因为他发现自己默认了“没有过去”这个说法。
“但是我总会梦到你。”
江远寒心里一跳,总感觉自己这个有夫之夫在这个情景之下只能落得一个被捉jian的下场,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报备过了,而且以自己的家庭地位,大凤凰只有跟他委屈的份儿……
他想着想着,这念头就有点刹不住车了,一边担心正道剑修会不会介意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一边又洗涤心念,自觉立身清正、无欲则刚。
他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的,只是脑子开始跟着李凤岐的立场转,越琢磨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往日江远寒最挑剔的“君子”俩字,居然也能成为行事准则的辅助了。
于是,江魔君面无表情地将石凳拉开了几步的距离,才道:无忧:“……?”
“别说咱们俩关系不好了,就是关系好也得保持距离。”
无忧呆了一下,道:“我跟你……关系不好?”
乃至到了如今这个对面而谈的程度,无忧依旧认为这是自己醉后的梦境,而眼前这个人,就是梦境之中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出现,却又让人追不上抓不住的影子,像是午夜梦魇一般缠绕着她。
可这种缠绕并不令人害怕厌恶,而是令她隐隐有一丝期待。像是湖心之下的水草缠绕着求死之人的颈项,竟然没有上浮的渴望。于是这个初入佛门不久的小尼姑,常常偷跑出来,煮泛酸的浊酒,酒水边的浮沫密密麻麻,像是盘旋环绕的蚁。
她涤去浮沫,明明记忆里没有喝过酒,却还是觉得这种酒劣质到了极限,可无论它的口感多么低劣,无忧都有一种成瘾的嗜好——说不清是对酒,还是对那个酒后的影子。
今日醉得太过了,让他回过头说了这么多话。
小尼姑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听他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对方的话语放在心里,或许在她眼中,只有“他跟我说话”这么一个动作带着具体的含义,而其他令人难过的话语,她都可以全当没有听见。
所以在江远寒给她抽象地解释了一下两人为什么关系不好时,发现这人根本没有听,而是趴在桌子上看他,忽然出声道:“我总觉得我一直在等什么人。”
她转移过目光,饮惯了美酒的道体原本可以化解酒力,但如今她修为尽废,境界不存,只不过是凡尘寺庙之中的一个扫地僧人罢了,自然易醉,就算是偶尔觉得空落,摸一摸腰间,也不知道那里原本应该悬挂着什么,也不知道那把叫“百花杀”的软鞭流落去了何方。
无忧其实并非无忧,她满怀空茫、满心寥落,可偏偏神魂像是被狠狠地撕裂开了一部分,在与佛寺格格不入的同时,却又只有这样一个青灯黄卷的安身之地。
江远寒没有打断她说话。
“我应该是在等你。”她道,“可我等你,是为什么呢?”
这句话她疑惑很久了,但任凭她怎么迷茫,都连梦境中人的名字都不曾知晓。但面对江远寒的感觉却又是那么熟悉,仿佛她有很多次、无数无数次都这样面对过他……追逐不上,越推越远。
江远寒托着下巴想了想:“这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可无忧只是忽略他的声音,似乎他的所言所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存在本身。
这个想法或多或少透着一点执念根深蒂固的感觉。
“每次见到你的背影,就算是梦中,我也觉得应该追上去,可是追不上,你消失得太快了。我穿过芦苇丛之后,你就不见了。”
“……”江远寒隐隐明白过来,她满怀执着的未必是自己,也许只是这么一个追逐的象征。无忧仙君一生都在追逐,再逍遥的酒仙也会沦为车轮之下滚落的烟尘齑粉,化为古佛旁的受戒之人。
“今天你跟我讲话,我很高兴。”小尼姑自顾自地说下去,“但你是来做什么的?”
江远寒停了一瞬,道:“我是来寻仇。”
这下轮到无忧愣住了。
“我们是有仇怨的,只不过你不记得。”江远寒道,“可是不记得,就能化为乌有吗?”
无忧想了一想:“确实不能。”
“我应该杀了你的。”
对方竟然也没害怕,反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我终于知道我在等什么了。”
她没有注意到江远寒的用语是“应该”。
两人的视线再一次交汇,这一次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杯中的酒ye浮沫聚散不定